在文公死后,是文公的孙子宪公继位。宪公也为秦国的强大做出了贡献,他的主要功绩是,把都邑从汧渭之会迁到了平阳(今岐山县西),以利征战;又派兵讨伐“荡社”并灭之。荡社,是前商朝在西部一个封国的后裔,居住在今西安以南。这个行动,说明秦国在主要对付西戎的同时,也开始向东边拓展了。
不过,宪公时期也有负面的事件,秦国发生了第一次内乱。乱子是因为国君的老婆太多引起的,宪公先是娶了鲁国国君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武公、德公;后来又娶了周王的女儿,生了出子(也就是出公)。这三个儿子,先后全都当了国君。
周王之女是王姬,身份当然要高过鲁姬一头,可是此前,宪公已经立了长子武公为太子,不好变了。这就为某些人制造动乱埋下了伏笔。
宪公一死,秦国位高权重的大庶长(相当于丞相)等三位大臣,废掉了太子,另立五岁的娃娃出子为国君。他们这样做,显然是要揽权,把小君主当成傀儡。
等到出公长到10岁,大概是不大听招呼了,三大臣便又杀掉出公,复立武公为国君。
这样反三复四的,哪成啊?武公上台三年后,羽翼丰满,就以擅杀国君的罪名,灭掉了三大臣全家。
变乱的教训是惨痛的。相国揽权,自然是要谋私,武公又恢复了集权制,
武公为秦国扩张做出贡献,可不是一星半点,他的战略,是东西并进。
向东,讨伐戎人的小部落和周王室封的小国,一直打到了华山脚下。向西,压迫西戎,一直打到临近西垂的地方。后来,又索性灭掉了周文王舅舅虢氏传下来的一个小国——虢国(今宝鸡虢镇)。
这是连周王室的面子也不给了。
经过80多年的戎马征战,秦国终于建成了以关中为中心,西至甘肃天水、东至陕西华县的一个强大诸侯国。
从武公十年起,他还创新了行政区划。这个制度上的创新,一直延续到今天,就是设县。“县”,古字义为“悬”,也就是用绳子拴住之意。当时的县,是秦国在边境上的军政单位,向国君直接负责。这一设置,敲响了分封制的丧钟!一个全新的、中央直接管地方的行政体制,已在酝酿中了。
武公真可以说是武功赫赫,死的时候也非常威风,据记载生殉者有66人。当今有人说,这是奴隶制,用奴隶活活做殉葬;但也有人说,是秦武公的人缘好,不少亲朋故旧愿意跟他一块儿去死。先秦时代的风俗,也真的没法说。
武公死后,是弟弟德公继位。德公迁都于雍(今凤翔之南),地理位置更加理想了,可以兼顾东西两面。至此,秦国的力量,今昔大不同了,其势力向东直达黄河岸边。吓得黄河边上的两位诸侯——梁伯和芮伯,都乖乖地跑来朝见。
德公也有三个儿子,宣公、成公和穆公,也是三个都做了国君。
连续两个“三连冠”,秦国彻底变了样子。宣公时,与东方大国晋在河阳打了一仗,居然大胜。河阳是在河东一带的黄河之北,即便在10年前都难以想象,秦国已经可以跑到那么远去开辟战场了。
从秦襄公去世后,一共经过了七代君主,耗时108年,秦国终于甩下了“小国寡民”的破衣烂衫,向山东诸侯亮出了它泱泱大国的蛮野之魄!
这一惊世骇俗的蜕变,其最后的完成,有赖于一位秦国历史上除秦始皇以外最牛的君主。
他叫秦穆公。
从他开始,秦国的国君也有了名字了。
他的名字,就叫做任好。
伟人秦穆公能够登上秦国的国君宝座,也是上天赐给秦国的一个机缘。
秦穆公(任好)是从哥哥成公手中接过权柄的,可是他的哥哥有七个儿子,哪一个都够资格当国君。成公没有把君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却给了幺弟任好,也许看重的就是他能成为“雄主”的潜质。
秦穆公在即位之前,就非常关心国政,好琢磨天下大势。
秦国的发展到了如今,没有一点气魄是掌不了国家这个舵的。成公把穆公推上台,很有道理。
我们来看穆公即位后面临的天下大势——
各诸侯国头顶上没有了周天子的权威,就开始互相征伐,各显其能,进入了乱纷纷的“春秋”时代。实力强大的,就“大鱼吃小鱼”;再强大一点,就要称霸天下,做强国中的盟主。
齐国的齐桓公,在任用了贤相管仲之后,国势大增,就在秦武公十九年那一年,大会天下诸侯,成了春秋时代的第一个霸主。
齐桓公的成功,让秦国有了一个近期的效仿目标。
秦国何时也能当上诸侯的盟主?成了国家发展的首要课题。
所谓“国际准则”,从来就是挑好听的说,只有在实力不够的时候,才“反霸”;实力若够了,不当霸主的才是傻瓜!
而发展就要继续开疆拓土,增加土地与人民(实质上是增加税收)。可是秦国这时候的位置比较尴尬,继续征讨西戎吧,土地倒是很辽阔,但是一味向西只能越来越边缘化。要想称霸,就要向中心地带突进。
当秦国把西戎料理得差不多之后,转身向东之时,猛然发现前路上有一座大山——晋国。
晋国是大国,是周族的后裔。据说,当初是周成王说了一句戏言,要封弟弟叔虞一个爵位。结果“天子无戏言”,没法收回了,才不情愿地封给弟弟一块地,在唐(今山西翼城西)。
所以这国家一开始叫唐国,后来叔虞的儿子把国都迁到了晋水之畔,这才有了后来大名鼎鼎的晋国。
晋国在东周一开始的百年里,内乱不已,烦心事多,直到当前的晋献公执政,国家才强盛起来,也想着要扩张了。
于是,秦穆公和晋献公,两人脑子里想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问题——要扩张!
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心里就明白了:这场“双雄会”是免不了的啦。
秦穆公元年,也就是他刚一上台后,就带领精锐军队,去征伐茅津一带的戎人,结果大获全胜。茅津是著名的黄河古渡口,就在今天的三门峡市,秦国打到这里,是要向东方进行武力试探。
就看晋献公这下子怎么接招?
如果说秦穆公是锋芒毕露,晋献公就是老奸巨猾。秦国扩张的前锋,已经到达晋国鼻子尖跟前了,晋献公竟然熟视无睹。
你打吧,我让你一拳打到空气上。
但是,秦国的动机,晋献公完全明白。如何应付,他召来了左膀右臂——大夫里克、荀息,君臣一起讨论对策。
在座谈中,荀息献了一计,就是后来成了成语的“假道灭虢”。
在秦国向东拓展的必经之路上,有两个小国——虢和虞。这是两个微型小国,却占住了战略上的好地方,虞国能控扼茅津,虢国能据守崤函。
茅津在前面已经说过了,是黄河渡口。这崤函呢,则是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古道,路面至今还留有1米宽的车辙印,位置就在今河南陕县的硖石乡,距三门峡也不太远,是古代关中通中原的咽喉要道。
杜甫大诗人曾写过一首著名的《石壕吏》,写的就是夜宿这里的见闻。
如果能灭掉这两个小国,占住战略要地,秦国想出来透透气的脖子,晋国轻轻松松就能给卡住。
可是,虞和虢,这两个国家情同兄弟,互相声援。晋要是袭击虞,虢就会出兵救援;晋若攻虢呢,虞也会拔刀相助。
晋是大国,打其中一个没有问题,若跟两个小国同时缠住,夜长梦多,就容易出麻烦。
荀息献计说,要拿下这俩国家,须使离间计,拆散他们的钢铁同盟。主攻对象是虞国的国君。此君贪得无厌,我们就需要行贿。此次行动,君上可以拿出心爱的两件宝物——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送给虞公。
晋献公倒抽一口气,舍不得呀!苟息说:君上放心,只不过让他暂时保管罢了,等灭了虞国,拿回宝物还不容易吗?
然后呢?荀息说:然后我们就如此这般。之后,这两颗葡萄,就确保可以吃到嘴里。
晋献公感觉这计出得毒,于是欣然依计。
虞公没来由的,忽然得了良马美璧,果然大喜。
晋国随即就故意制造事端,找了一个借口,要大张旗鼓去伐虢。要求虞国借道,让晋国大军通过,虞公刚收了晋国的好处,这时候拉不下脸来,只得答应了。
虞国大臣宫子奇看得明白,苦谏虞公:“使不得呀!虞虢两国,唇齿相依,虢国一亡,唇亡齿寒。晋国怎会放过虞国?”那虞公是一位超级现实主义者,嗤笑道:“因为交一个弱朋友,而去得罪一个强朋友,不亦傻乎!”
于是虞国开放边境,让晋国大军通过虞国境内,去打虢国。晋军牛刀宰鸡,很快就灭了那个从宝鸡迁过来的“西虢”。
晋军班师回国,路过虞国时,把抢来的财产分了许多送给虞公。虞公更是大喜过望:什么“唇亡齿寒”论,完全是谬论!
晋军统帅里克,就在这时称病,说是没力气带兵回国了,暂时驻扎在虞国的都邑附近休息。虞公也不疑有他。
几天后,晋献公亲率大军前往虞国都城,虞公出城相迎,双方的会见气氛坦诚。晋献公起了兴致,约虞公前去打猎。
一行人到了郊外,还没等打到几只兔子,虞公忽见都城起火,连忙往回跑。等赶到城外时,都城已被两支晋军里应外合拿下了。
“假道灭虢”这一计,真的就把秦国的脖子卡住了。
秦穆公该怎么办?
雄主就是雄主,他没有逞匹夫之勇,掂量了一下形势,知道晋国目前还硬碰不得,就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对晋国采取守势,衅绝不由我出。二是,决定迎娶晋太子申生的姐姐为夫人。
——晋献公啊,别斗了,我来做你的女婿吧!
秦穆公的这个策略,是典型的韬晦之计,打不过,就暂时交好。这里又出来一个成语,叫做“秦晋之好”,直到今天人们也还在用,不过是指真心实意的结婚行为了。
这秦穆公,一个人就带出了三条成语。你说牛也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