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混合着冰的湖水。黎雨薇跳下去后,很快就冻得脸色惨白。她右手打着石膏,只有左手能动,这让她在水里的动作很不协调。体力的流失更快,身体哆哆嗦嗦的往水下降。
我被吓得目瞪口呆。
“疯子!”我回神,赶忙爬过去,伸手去拽她,“把手给我!快点!”
黎雨薇只穿着病号服,真的会冻死人的。跟她是谁没关系,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跳进冰水里而不管。
黎雨薇没理我,继续在水里寻找,混合着小冰片的水花飞溅到我脸上,冷得像冰刀。
“黎雨薇,你会被冻死的!”我喊道,“命是你自己的,是最重要的!把手给我,我把你拉上来!”
“我的命重要,孩子的命更重要!”黎雨薇声音打着颤,喊道,“我要救他,他还那么小,我不能眼看着他死掉……在哪?掉到哪里去了……”
我没看到孩子掉水里,以为是黎雨薇骗我,但现在看黎雨薇的状态,我不禁怀疑起,孩子是不是真的掉水里了?
这时,陆煜睿突然跑了过来,他跑到湖边,伸手将黎雨薇的手臂抓住,用力将她往岸上拉,“先上来!”
黎雨薇边哭边挣扎,“孩子……我要救孩子!我没有找到他……他就是在我眼前掉下去的,我怎么找不到他……陆总,我在部队长大,我是军人啊,我该保护好他的!我要救他……我怎么能连个孩子都救不了,我还算什么军人……”
黎雨薇不配合,水里的阻力又大,陆煜睿站在湖边也不好用力,干脆也跳了下去。
许是黎雨薇在冰水里折腾的时间太久了,终于体力不支。陆煜睿跳下去后,黎雨薇就开始浑身无力的往水下滑。
陆煜睿单手抱住黎雨薇的腰,让黎雨薇倚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抓在岸边,往岸边游过来。
医生和护士早已赶到了。
大家帮忙把陆煜睿和黎雨薇从湖里拉上来。
黎雨薇浑身湿透,脸色被冻得发青,双唇不断颤着。她的手死死攥着陆煜睿的西装,身体倚在陆煜睿怀里,哆哆嗦嗦的道,“救……孩子……我要救他……”
陆煜睿也湿透了,西装黏在身上,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也让人更加清楚的看到,因为寒冷而在不停颤抖的身体。
“我知道,我们会救他的,你做的很好了。”陆煜睿牙齿都在打颤,抱着黎雨薇跑回了医院里。
有医生和护士跟着跑回去,照顾黎雨薇和陆煜睿。
我坐在湖边,眼睛发直的看着冰层全碎了的湖水。
有护士过来,把我扶起来,“苏小姐,你的衣服也都湿了,我送你去休息,别冻感冒了。”
我站起来,眼睛看着湖面,不愿意走,“再等一会儿。”
我要确定孩子到底有没有掉进水里!
换好潜水服的保安已经在湖里找了。没用多久,保安浮出水面,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拽着我来小花园的那个小男孩。
岸上的医生,抓紧时间抢救。
可小男孩本来就是先天性心脏病的患儿,这种天气掉进冰湖里,他的小心脏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医生摇头,宣告死亡。
孩子的母亲得知孩子落水的消息,跑过来,看到一具躺在地上冰冷的尸体,顿时失声痛哭。
做了母亲之后,最见不得的事就是孩子受苦。小男孩和austin差不多大,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脸色发青,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刚刚还拉着我的手,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听到他说话欢笑的一个孩子,这么一会儿就没了。
我即难过又自责。见到黎雨薇后,小男孩就把我的手松开了。我不应该松开他的手,我该继续拉着他的!
“儿子……小涛,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妈妈带你来医院,是来救你的命的……医院免费给咱们看病,咱们小涛的病好了,就能跑步,能放风筝,能踢足球了……小涛,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妈妈求你了,你睁开眼……”
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痛彻心扉的哭声,让见惯了死亡的医生都忍不住擦拭下眼角。
我跟着落泪,张了张口,安慰的话终究是一句没说出来。在这样疼痛的伤悲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护士扶着我,小声道,“苏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是你!”小涛母亲突然抬头看向我,一双哭到发红的眼,眸子里满含恨意。她松开小涛,起身向着我冲过来,“是你害死小涛的,你给我儿子偿命,我要杀了你!”
前一秒还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的人,后一秒竟然要杀人了。没人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爆发力,等反应过来时,也来不及阻止了。
扶着我的护士被小涛母亲一把推开,她伸手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用力的往后推我。
我就站在湖边不远处,被小涛母亲这样掐着脖子,逼着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湖边。
察觉到她想要把我推到湖里,我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挣扎着不让她把我推下去。
保安们冲上来,把小涛母亲拉开。
脖子被松开,冰冷的空气灌入,惹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杀人凶手……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给我儿子偿命!”小涛母亲的骂声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先前做慈善采访的记者还没走,现在见医院出了人命,而且死掉的还是接受善款的孩子。记者和摄像都跑过来,镜头对准我,记者问道,“苏小姐,不幸去世的孩子,就是拉着你的手离开的那一个。请问,天已经晚了,这里又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会带孩子来这里玩呢?究竟是不是你的疏忽造成了这个孩子的死亡?镜头里,你跟孩子玩耍都很愉快,难道都是假装么?苏小姐,请问你喜欢这个孩子么?”
尖锐的提问。我不回答,会被认为是心虚。可回答这种问题,就是自己往陷阱里跳。记者就怕事不够大,他的问题有引导性,把孩子的意外去世与我的疏忽联系在一起,仿佛这件事就是我的责任,是我谋杀了这个孩子。
我看着记者,道,“记者的职责是让大众知道真相,而不是为了热度,扭曲事实。”
记者的报道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害死患病儿童,虚假慈善,这样的舆论,我担不起。
“我就是在报道事实,”记者逼问道,“苏小姐,请你实话告诉我,孩子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我没看到。实话就是,当时我转过身要走,我没看到孩子落水!可我不能这么说。我说出来就真的成了我的疏忽!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猜测孩子落水的可能性。一个个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不怀好意的揣测。
“苏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记者咄咄逼人,“你不说话,是因为心虚么?还是在现编谎言,琢磨着怎么去掩盖你的罪行……”
“呵,”一声低沉的冷笑,打断记者的话,随后冷漠霸道的声音传过来,“你手里拿着的是记者证,还是警官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