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仰着脸，不让水漫过自己的脸，粉饰太平道：“喊什么！我没事。”

“不，你骗我……你马上放我下来，你这样重力太大，只会越陷越深。”

她想要下来，他却死死的按住她的腿，不让她有机会反抗，“你的身体已经在水里泡了太久，不想以后落下病根就给我老实呆着。”

顾青颜红着眼眶，眼泪“啪啪”地落在脸上，“你的身体还没好……”

男人勾起唇角，“现在知道关心了？让你去医院跟请大佛似的。”

抑制不住的哭声从嘴角溢出来，“你为什么一直要逼我……为什么……”

又为什么要在我想要放弃你的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厉尊……你真的喜欢我吗？”她近乎自己的咛喃。

而厉尊半晌后轻轻地回了一声“嗯。”

声音不大，却足够她听得清楚。

或许不是喜欢，用爱更为合适吧，五年前厉尊爱顾青颜，五年后他该恨的，却……舍不得……

舍不得！多可笑的三个字。

厉尊舍不得恨顾青颜。

水蔓延到了他的嘴巴，他没有让她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厉尊……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去医院看你，其实……我是想去的……但是我没有资格和立场……”

“从第一次在酒店遇见你，我就再也没能将你从我的脑海中剔除，可是……你有未婚妻……”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低沉的落寞。

“厉尊……”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这句话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发现了厉尊的异样，她着急的喊着他的名字，“厉尊？”

“厉尊？你怎么了……”

男人有意识的用手握住了她的腿，算是无声的回应。

即使这样顾青颜却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否则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安她的心，她急的满头大汗，近乎是撕心裂肺的喊道：“厉尊，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

上面的人听到她如泣如诉的哭腔都深深的一震，不少感性的女孩已经红了眼眶。

这世上如果能得一人如此深爱，该有多幸运。

厉尊整个人走已经被污水淹没，水漫过了他的头顶，可是手臂却还是牢牢的托着她——

顾青颜凄厉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下面回荡着。

她扯掉了自己外面穿着的大衣，只留下淡漠的短袖衬衫，只为了让他减轻一点点的重量。

她发了疯一样的想要下来，脚踝却被男人死死的扣住，动弹不了分毫。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她哭着哀求他，求他让她下去，男人却没有任何放手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颜感到男人的手臂已经僵硬了，却始终保持着一个亘古的姿态。

她哭的眼泪都要干了，男人的肩膀突然晃动了一下，水面冒出一个泡泡。

原是他听见她的哭声，想要安抚，却忘记了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了水中。

撕破的声带如同破碎的锣，“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不坚持什么原则，如果她去医院守着他，如果她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他们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境地。

她的哭喊声换来男人一阵轻微的晃动，但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很快男人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无论她如何的呼喊，如何的乞求，他都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动静。

但那双大掌却像是坚固的枷锁，将她牢牢的锁在了他的性命之上。

他视她重若生命，从遇见开始。

顾青颜用头撞击避免，破碎的声音从喉骨间挤出，肝肠寸断到闻者悲伤，那种浓重的绝望一直穿到路面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直到她喊的喉咙都哑了，嗓音都破了，脚下的厉尊再也没有动静——

她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樱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如果男人还能看到，就会明白，那口型分明就是——对不起。

她的额头磕在壁面上，鲜红的血液从眉骨滑落，顺着侧脸一路向下，在下颌处形成泪状掉落。

她闭上眼睛，想着，如果就这样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心殇若死，生命的迹象一点点的被剥离——

直到，一道强烈的光从上方打到了顾青颜的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撕裂的嘴角第一时间不是求救，而是向男人呼唤，“厉尊……有人来了！厉尊……醒来啊……”

当强光从上面投射过来，顾青颜终于看清楚了下水道内的画面，一瞬间目眦并裂。

刺眼的黑红色的水将她的心生生的割裂，再摔碎，悲痛如同泣血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震彻着救援人员的耳膜。

消防官兵耐心的想要试图安抚她，“没事了，我们来了，你冷静一下，我们马上救你们上来。”

这个时候的顾青颜已经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了，一个劲儿地冲他们喊，“先救他……他快不行了……”

她哭着哀求，如果条件允许，没有人会怀疑她会跪下哀求。

但即使这样，消防员还是遵循了他们制定的救援计划，将绳子绑在了救援难度最小的顾青颜的身上。

然后将水中的厉尊奋力的从泥水中拉出，但是当他们看到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泥水的时候，心蓦然一沉，看向男人的目光不由得就带了几分的敬畏。

救援厉尊的过程并不顺利，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而且消防员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伤，以至于流了这么多的血。

他们没有办法深入下面，只能将绳索扣在厉尊的身上，利用机器卷起绳子，将人强制性的从下面拉上来——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厉尊的上升逐渐浓烈起来。

当两人一前一后被拽出来，顾青颜第一时间扑到了厉尊的身前查看，血并不是从男人的上半身传来的，而是从小腿处溢出来的。

他应该是不小心刮到了下水道内锋利的东西，扎进了小腿里，当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不清晰的时候，就猛然转动受伤的小腿。以疼痛感来刺激自己的神经，保持暂时的清醒。

小腿一侧三分之一的肌肉在消防员拉扯的过程中被生生的扯下，烂肉垂在腿上耷拉着向人们宣告着他曾经过的惨烈。

血还在流着，就好像是关不上的血龙头。

顾青颜死死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低低的呜咽着，抱着他的腿痛哭，最后昏厥在地上。

百里青红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将两人送上了救护车。

厉尊整个人在水下泡了太长的时间，正常人就算是不溺毙也差不了多少，即使厉尊身体素质过硬，却也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

“真是绝世好男人……我刚才看见他上来的那一刻都要被惊到了，这种情况都没丢下自己的爱人……”

两名护士一边进行着抢救一边小声的交谈了两句。

“是啊，我听说，在那下面他全程都是让女朋友站在自己的肩上，如果消防员再晚来几分钟这人啊……估计……”

“哎……索性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

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的顾青颜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手缓缓地朝着男人伸了过去。

医护人员起初没有在意，以为她是无意识的举动，将手给她安稳的放了过去。

但是没等几秒，顾青颜再次将手伸了过去，这一次握住了男人宽大的手掌，医护人员见此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阻止。

当两人被送进抢救室后，百里青联系了炼风华与莫诀风。

三人在外面等着，当两人从百里青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同一时间保持了沉默。

这个时候再多的言语说出来似乎都是多余的。

如今他们只能祈求两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顾青颜与厉尊被放在了一起抢救，顾青颜的除了额头的磕伤和身上的擦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受到了一定的惊吓。

而厉尊显然伤的显然有点重，又是窒息时间过久，又是伤口感染，再加上身体还没有养好，手术结束后还是昏迷不醒。

顾青颜在他手术的时候便醒来了，医生本想要先将她送出去，但是她却死活不同意，直直地盯着手术台上的男人。

当两人同时被推出手术室，门外守着的三人同时迎了上去。

炼风华握着顾青颜的手背，“还好吗？”

顾青颜看着她焦急的神色，想要笑笑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最终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顾青颜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男人身边，为的就是第一时间让他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

但是厉尊一直没有醒来。

她守了一夜他都没有醒来，而她本就刚刚经过一场劫难，现在又但又过度，到了半夜就发起了低烧，百里青和炼风华等人已经被她赶回去了，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她爬上床，躺在他的臂弯中，手臂搂着他，将脑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小心的没有碰触到他受伤的位置。

“醒来吧……醒来吧。”她捏着他的脸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