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顾青颜看着她有些怅惘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谁能没有过一段回忆起来就忍不住上扬嘴角的回忆呢，只是……多时被现实磨损的布满斑驳印记。

“风华……”

“我没事。”炼风华冷清的面容上即使落寞却依旧带着淡淡桃花色，“说实话，虽然当年进军队的目的不纯，但却是我为数不多真的快活的日子，昔年金戈铁马世人称我们是……绝代双骄……”

说到这里她笑了，极美，极艳，“那个傻子啊，整日与我同床共枕却不知道我是女人，后来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出现了问题，每晚被欲?火折磨的痛不欲生，总是偷偷趁我睡着了去冲凉水澡，部队里的士兵都在悄悄地议论他这一奇怪的癖好……”

故事很美好，即使是听者都觉得异常动容，更何况是当事人。

顾青颜有些不明白了，“既然还相爱，彼此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在一起？”

闻言炼风华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和厉尊同样相爱，为什么偏要分手？”

顾青颜沉默：“……”

蓦然明白了她的话，爱并不能克服一切，总有些不可控因素成为分手的理由。

她与厉尊是因为他庞大的家族，炼风华与莫诀风有属于他们的不可控因素。

……

从医院回来后，顾青颜就搬离了世家公爵，趁着小家伙去上学的空挡，匆匆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在医院的厉尊听到这一消息，冷然挂断了电话。

打听到她又回到了原来租住的小公寓后，让保镖暗中守着。

顾青颜掀开公寓内覆盖着的用来遮挡灰尘的白布，打开窗户通了通风，时隔多月之后重新回到这里，看着她住了三年的小公寓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三年竟然抵不上这匆匆的数月时光。

怅惘的坐在小沙发上，回忆着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她有些恍惚，觉得就这样过完了一辈子。

因为长时间没有回来居住，小公寓内很多东西需要重新采办，首当其冲的就是食物，收拾好了家里的一切，洗了个澡她就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回来。

下楼去超市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几次之后她拍了拍脑袋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但是当她动作迅速的买好了需要的东西，走出超市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并不是自己多疑，惊异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明知道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出院了？”

他的伤……都好了吗？

男人穿着休闲的黑衣黑裤，外罩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眉梢轻轻地皱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是她却还是发现了。

他的伤并没有好，如果她没有猜错，他出院也没有经过医生的同意。

他永远都是这样，狂狷霸道到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

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她知道他还在跟着，他也知道她知道。

当走到了楼下准备上楼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我到了，你回去吧。”

男人额角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虚汗，“我送你到门口。”

她有些忍不住了，他这副模样明显是伤口还没有愈合好，怎么可以这样胡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说让你回去啊，你没有听到吗？！身上的伤都没好，你就这么喜欢一意孤行吗？！”

男人扯起嘴角，薄唇勾起，“伤没好，又如何？一意孤行，又如何？”

他说的理直气壮，倒显得像是她有错一般。

她抬眸，不期然就撞进了他一片深幽如海的眼眸中，那是独属于爱的情愫。

她的呼吸一窒，瞥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厉尊……我们分手了，你懂吗？分手了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他神情淡淡，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见你去，“是吗？”

电梯门开了，她提着东西走进去，站在电梯内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还在原地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你该回去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梯门戛然合上。

电梯内，空无一人，顾青颜背靠着电梯，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手中拎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都没有反应。

电梯外，男人并没有离开，那双凌厉的眸子半掩着，看不到眼底的神色，静默的站在那里背影萧瑟、孤寂。

良久良久之后，直到身上的伤口开始冲他激烈的叫嚣，他才看看伸手捂住了胸口，额角溢出冷汗。

步伐刚刚移动了两步，他却像是奔跑了数千米一般，领口被汗水浸湿，他绷不住那股子疼手指扶住墙，这才没有立即倒下去。

脖颈处青筋暴出，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拿出口袋中的手机，拨打了莫诀风的电话，冷汗滴落在屏幕上。

莫诀风已经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现在又接到他的电话，火爆脾气当即就上来了，“你丫找死呢！伤都没好浪什么呢。”

他的声音有些辽远，又有些虚弱，仿佛是在极力忍着些什么，“我在……”

“在哪？”

薄唇一张一合，声音低至不可闻，“在……”

话还没说完，忽的眼前一黑，意识随即模糊，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手机跟随主人一同摔倒在地上，莫诀风听见动静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厉尊……厉尊！……”

电梯在下一秒打开，两个女孩从电梯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旁边不远处的男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莫诀风听见尖叫声，低咒了一声，“艹。”

连忙找人锁定厉尊手机的位置。

这特么的不怕死，受伤了不在医院待着，净你妹的瞎折腾。

……

“呜呜呜……”救护车的声音响彻在夜空，顾青颜听见动静心蓦然跳动了一下。

她站在门口听见一对小情侣并不小声的交谈，“倒在电梯门口的男人好帅啊，看穿着一定也是成功人士，你看到他带的那只手表了吗？我前两天才从时尚杂志上看到是劳力士的最新品，全球不超过五块……”

顾青颜顿时脸色大变，她记得刚才厉尊手上就戴了一块劳力士手表……

顾不得换鞋，顾青颜连忙跑了出去。

电梯还在顶层，她等不及，便匆匆跑到楼梯口慌不择路的就往下冲——

气喘吁吁的跑到一楼，看到男人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模样，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目眦并裂——

穿过围着的人山人海，她透过缝隙，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一向总是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就那样无意识的倒在地上，虚弱的模样令人一眼便无法忘怀。

这一定是男人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

胸中充斥着的是难以言说的悲伤寂寥，她不顾一切的想要推开人海冲到他面前，但是刚刚抬脚，就出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将人群驱散，将男人围了起来。

一身戎装面色冷硬的莫诀风踩着军靴气势凌人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抬着担架的医生……

顾青颜看着突然出现的军人医生，停下了脚步。

修剪的圆润的手指狠狠地抓着手心，上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她想要上前，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现在过去……

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被抬上担架分男人，目光紧紧的追随，以至于没有发现莫诀风将眼神望了过来。

“你们先送他去医院……”

“是，少帅。”

顾青颜自始自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的看着，眼睛很酸，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莫诀风已经走到了她眼前，直到视线被遮盖住她才堪堪收回视线。

他高抬了右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来——

他说，“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恨恨甩下双手。

顾青颜垂下眼眸，摆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少帅有何吩咐？看完了戏没事我就要回去了。”

莫诀风觉得厉尊遇见她简直就是上辈子造孽，眼神厌恶的看着她，“看着他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舒坦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本帅今天算是见识了，他拖着没有养好的身体来见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那里不管不顾？！”

顾青颜自始自终都没有抬起头来，面色僵硬，没有任何神情。

莫诀风对于她的冷漠和无动于衷感到失望至极。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顾青颜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少帅有这功夫教训我倒不如去医院看着，万一人出了什么事情，可就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了。”

莫诀风看着她平静无波澜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一甩袖子，走了。

……

在莫诀风走后，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条温暖的手掌。

炼风华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如果担心就跟上去吧。”

跟上去？

她想，但却……不能。

她睁着茫然无措的眸子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声音寂寥到让人只听见就觉得心殇，“跟上去……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