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的记性一向不错,她还记得这杜姨娘刚进门一两个月的时候,傅老太太着急抱孙子,还专程请人给她看过脉,说是杜姨娘的身子骨是极易生养的。
既然是极易生养,那怎么会到了今日才怀有身孕?
傅明月不动声色的扫了杜姨娘两眼。
杜姨娘面上早已是一片欢喜之色,不断的与傅老太太请教育儿经,言语之中更是带着几分吹捧的意思。
傅老太太在兴头上,谁也不好说要走的话,等着傅老太太乏了,杜姨娘便极有眼色的说自己也困了,想先回去歇着。
傅明月也跟着走了,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却见着杜姨娘在不远处等着她。
傅明月笑着道:“杜姨娘可是在等我?”
杜姨娘这个人虽有心计,在傅明月跟前一直都是坦荡荡的,只点点头道:“对,奴婢就是在这等您了!不知道七姑娘您这个时候有空没有,奴婢有些话想和您说了!”
原先杜姨娘与她示好的时候,傅明月并没有接受,不是什么人都能和她结成一拍的。
可如今这杜姨娘身上都是秘密,她有些好奇,自然也就答应了。
等到了滕华园,傅明月更是不忘让松迎给杜姨娘端来了一碗牛乳,杜姨娘笑着接过了牛乳,谢过了松迎,吃了几口便放下来看着傅明月了。
傅明月知道他这是有话说,只要松迎先下去了,这才道:“杜姨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杜姨娘这才缓缓开口道:“如今二太太出来了,只怕第一个想着对付的就是七姑娘您了,原先奴婢刚进府的时候,就曾与七姑娘您说过,奴婢愿意站在您这一边。”
“只是七姑娘您觉得奴婢不知根不知底,不愿与奴婢交好,奴婢不知道,若是奴婢今日再说出同样的话来,也不知道七姑娘会不会再次拒绝了!”
在傅明月的印象中,众人都说这好看的女子是花瓶,光有美貌没有脑子,可她觉得杜姨娘不属于这种人,“杜姨娘你是个聪明人,今日你在存善堂附近等着我,不怕二太太看见,想必也是豁出去了。”
“杜姨娘既然拿出了诚意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吧,二太太容不下我是真的,可容不下你也是真的!若是要二太太知道你来滕华园呆了这么久,自然会不高兴。”
“二太太不高兴了,自然想着要找我们下手,我这边,二太太怕是一时间动不得,自然会捡好下手的下手了,这个道理,杜姨娘应该是有谱的!”
她和杜姨娘之间哪个下手了?应当不是她了!
杜姨娘不着急,反倒是笑了,她本就生的好,如今一笑,似乎连屋子里都熠熠生辉,“众人都说七姑娘聪明,奴婢原先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如今一看……”
傅明月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杜姨娘,你别在我跟前说这样的话,我又不是老太太,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杜姨娘面上的笑容不减,只道:“奴婢不喜欢二太太,也不喜欢二老爷,奴婢愿意站在您这边,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添一份助力!”
傅明月一愣,这杜姨娘不喜欢傅二太太倒说得过去,可不喜欢傅二老爷……
她的目光渐渐往下挪,只落到杜姨娘肚子上去了,要是她不喜欢傅二老爷,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是怎么来的?
杜姨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手轻轻搭在小腹上,道:“奴婢没有办法,这个世道对女子并不宽容,甚至是格外苛刻,女子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很难……”
“有些话,奴婢不敢说,也不能说……可姑娘您只要记得一句话就好,奴婢是站在姑娘您这一边的,只要能让二老爷和二太太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觉无怨言。”
她平素都是笑脸迎人,在傅二老爷和傅老太太跟前永远都是投乖卖巧,在傅二太太跟前是卑躬屈膝,可如今她的眉宇之间皆是严肃,好像在说什么伟大的誓言一般。
傅明月看了她良久,这才道:“既然杜姨娘不说,我自然没有追着问的道理,想必姨娘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的,不会凭借着你说几句话就开始相信你。”
“你能拿出什么让我相信你的东西来?若是没有,而又凭什么去相信方才你说的那番话?”
“万一你的是二老爷派过来的奸细,想要夺取我的信任?到了关键的时候是倒打一耙,到时候我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姨娘你说是不是?”
内宅之中,这样的龌龊事儿可不算少!
杜姨娘笑着道:“放心,过不了多长时间,奴婢会送您份大礼的!您等着看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就走了。
傅明月却想着她方才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杜媚娘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她接近傅二老爷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根本就猜不透。
傅明月这一日忙着应付傅二太太,再加上前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她只觉得心力交瘁,所以刚擦黑便有了睡意。
松迎也知道她这些日子没睡好觉,在屋子里点了香,没过多久,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屋子里点了安神香的缘故,出乎傅明月意料之外的是,她倒是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傅明月只觉得神清气爽,掀开床幔一看,只发现屋子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屋子里似乎带着些淡淡的香气,这香味儿并不是安神香的味道。
傅明月嗅觉很是灵敏,如今目光一扫,就看到落在案几上的木槿花了。
木槿花?
木槿花本事味道极淡,可这种品相的木槿花她还是第一次见,花儿瞧着像是比寻常的木槿花要大些,鹅黄、淡蓝、粉紫……各色的木槿花都放在一个竹编的小花篮中,实在好看。
傅明月却是面色沉了沉。
她对木槿花也说不上喜欢,可当初她嫁给顾则淮时,顾则淮住的那院子里种的全是木槿花了,说是顾则淮已过世的生母最喜欢的就是木槿花了。
小时候的顾则淮没了生母,又不得父亲喜欢,偷偷想念生母不敢与人说,能做的只是吩咐下人在院子里种满木槿花,想生母的时候就坐在树下……当年的她听到这话,心疼的都快要碎掉了。
所以她爱屋及乌,侍弄起那些木槿花也是格外用心的。
可如今看到这木槿花,傅明月面色冰冷,更是暗自腹诽——顾则淮难道还以为自己是毛头小伙子,还会做这样的事儿?
她更是埋怨起傅家的护卫来了,一个个是只领银子不做事儿的,晚上是怎么值夜的……
松迎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走了进来,笑着道:“姑娘,您醒了……”
话没说完,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只道:“姑娘,这屋子里怎么多了木槿花,咱们府中并没有种木槿花呀!”
傅明月叹了口气,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木瑾花发怔。
昨夜姑娘并没有出去,松迎是知道的,今儿一大早也没人送花过来,难道这花还能是从天而降?
想来只有那位镇南侯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松迎看着傅明月,轻声道:“姑娘,有些话奴婢藏在肚子里好长时间了,到了如今却是不得不说。”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小时候奴婢被老爷捡回来的,更是将您交给了奴婢照看……从那之后,奴婢打从心底里便将您当成亲生妹妹一般疼着护着,生怕你您受到半点委屈,有半点不自在。”
“可如今这事儿……镇南侯口口声声说您是他过世的妻子,不管您怎么说,他都不相信,还说要将您娶进门儿,这件事儿您一定不能答应,镇南侯那样恶毒的人,怎么配娶您为妻……”
她怕自家姑娘糊涂了,因为老爷的事儿走了歪路。
只是她没想过,这事儿不是傅明月说不就能成的。
傅明月知道松迎这是为自己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舍得松迎替她担心,“没事的,松迎,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事儿都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你别这样看我,我这么惜命的人,哪里舍得死了?定会想方设法活下去的。”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想起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吧,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罢了!
傅明月心底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只要松迎将这些木槿花都丢出去。
这花开的再好看,她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