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研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时不时泯一口,一双眸子清冷懒散,漫不经心,低垂着眼眸,看不清情绪,却看得出她的慵懒与不在意。
似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不管他是谁,亦不管他与安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抬头,淡淡的瞥了肖贤一眼,“说吧,肖神医,说说你找本郡主所为何事?”
肖贤坐在下方,脸色有些凝重,他端着茶杯,却半天没有喝下一口茶。
“郡主,感谢您救了千儿,对此……”
“客套的话就别说了,我没那么多功夫听。”舒子研悠然打断,慵懒高贵的语气有些欠扁。
肖贤一愣,忍不住叹了口气。
离殇郡主的性格怎么样他是不了解,可是身边有一个龙凌霄和舒子傲叽叽呱呱的说,他就是不知道也难。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嫂子,嫂子脾气这么不好,可见也是被自家师兄气得不轻。
肖贤无奈,也不拐弯抹角了,“郡主,不知您可知您身体有什么异样之处?或者,您直接告诉我,您身体这么些年来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等不及千儿病好,只得自己来问了。
闻言,舒子研脸色骤冷,眼底立刻布满阴霾,“你想说什么?”
这个人莫非知道什么。
肖贤身子一颤,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却很快平静下来。
“郡主,多个月前,在下来到安王府,那时候郡主在昏迷,师兄让在下为郡主把脉看病,那时候郡主浑身是伤,可是身子却无大恙,只是单纯的睡着……”
“何时?”舒子研冷然打断,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肖贤顿了顿,“是三月初后,中旬未到。”
舒子研身子一僵,她怎么会不知道三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最记忆深刻的,就是火蝴的第一次发作!
而现在肖贤问起,是什么意思?
舒子研掩饰不住的阴霾,冷冷道:“接着说。”
肖贤点头,倒也不隐瞒,“因为在下是药谷的人,对于一些新鲜的人体症状自然也是好奇,那日分明察觉到郡主体内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栖息于郡主体内,在下之后翻阅古籍,随后回蛊调查,看了很多书籍,觉得郡主体内的东西似乎是……”
说到这里,肖贤说不下去了,脸色也随之沮丧起来。
“是什么?”舒子研抬头,那张脸格外的冰冷。
肖贤轻轻摇头,并未搭话,“那时,在下只觉得奇怪,而且线索实在是太少,所以一直找不到结果,心底有了很多的猜测,可是一直没有被落实,对于蛊,在下了解的也算是多,那个东西不会是毒,所以……”
“所以,你已经查到我的体内是有蛊的存在了?”舒子研勾起冰冷的唇角,眼底戾气横生。
“是!”肖贤却毫不畏惧她的杀意,点头答应了。
“呵!”舒子研冷笑,“那你倒是说说,我中了什么蛊。”
肖贤心底一紧,故作镇定道:“在下翻阅古籍,看过所有蛊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症状,郡主您那时浑身是伤,却只是单纯的睡着,如此症状和一些蛊比较相似,可是那些蛊给的感觉却不如郡主体内蛊所给的隐晦。”
“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舒子研又道。
肖贤却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不知不觉变了称呼,“我一直不敢确定,因为人命关天,我也害怕我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害了郡主,我查了将近四个月,终须有了眉目,加上舒子傲的到来,向他询问的一些事,我终于开始有了目标,可是,我依旧不敢确认,因为真的太过匪夷所思。”
顿了顿,肖贤眼神一凝:“但是,一直到前几日……”
舒子研身子一僵,心脏开始无规则的害怕性跳动。
肖贤猛地瞪大眼睛,那双眼睛有不可置信,有遇到兴趣之物的光亮,还有无限的愧疚与惋惜。
“直到千儿受伤,郡主为她疗伤之后,那一刻,我什么都确定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离殇郡主会如此大公也如此大胆亦如此无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千儿和腹中胎儿的性命。
舒子研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可是她依旧面无表情,她抬头,冷冷的看着肖贤,“所以呢?你确定了什么?或者说……你查到了什么?”
突然,有些害怕,肖贤说的这些,欧阳冥冰知不知道。
舒子研话落,肖贤却猛地站起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猛地一掀下身衣布,身子往下一坠。
“砰!”他的双膝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见此,舒子研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喝:“你这是做什么?”
等不及她去扶他,肖贤低下头,连忙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要不是有郡主,千儿与那腹中孩儿早已死于非命,不活于世,郡主的大恩大德,肖贤没齿难忘。”
闻言,舒子研身子一僵,随即脸却是冷了,她甩袖,“本郡主说了,救他们只是顺便,本郡主不需要你的答谢。”
她讨厌!非常讨厌!
肖贤猛地抬头,“郡主,您不必欺瞒,我知道,千儿和孩子的命是用您的半条命换来的,您的体内有那东西,我还为千儿把脉到它也存活在千儿体内,您救了千儿,却活跃了它,它的活跃能够促使它在您体内提前发作,是您伤害了自己,救了她们。”
说着,肖贤眼神一闪,顿时间红了眼眶。
因为,就是因为舒子研的关系,龙千千才得以活下来,而她自己所受的苦,没有任何人知道,蛊毒愈发,她差点入了魔,伤害了自己在意的人。
那天的事他没有看见,可是听着冥四他们说出来,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然而这一切,自己的师兄根本就不知情,除了离殇郡主他们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闻言,舒子研瞳孔猛然一缩,盯着肖贤,却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说什么?
他知道?
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舒子尧和慕依然,还有逐影和追风,没有一个人知道,可是这个男人,他居然知道。
“呵!”舒子研笑了,红润的眼眶之中,眼角的那一滴晶莹水珠忍不住掉落。
可是,她依旧面色如常,“本郡主是太冥的郡主,龙千千和她那孩儿是我太冥子民,本郡主不遇见便作罢,遇见了自然是要施以援手,这是本性,并非刻意,你又何必说得如此严重。”
她的声音依旧冷,却有些沙哑,眼角的泪是如此的刺目。
“郡主,你应该知道,救了千儿,要了你的半条命。”肖贤有些不淡定了,几乎用吼。
然而,舒子研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她说:那又如何。
就算去了半条命,那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救了,又能如何。
闻言,肖贤一愣,随即倒也是不确定了,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舒子研,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用自己半条命换来的生命,最后她仅仅一句:那又如何?
她是对自己不在乎,还是不在意那些生命。
可是,她眼角的泪明明那么刺目。
肖贤很快回过神,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郡主,难道您不在意吗?”
“呵!”舒子研冷笑:“在意?那又能如何,我在意了,那东西便不存在了吗?”
她不在意?
怎么可能!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承受。
肖贤身子一僵,没看着言语。
是啊,在意又能如何,它依旧存在了。
舒子研瞥了他一眼,别开头,伸手神态自若的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说话。
突然,肖贤抬头,“郡主,是火蝴对吗?”
舒子研擦拭泪水的动作一僵。
见此,肖贤知道,他的查探是正确的。
舒子研回神,放下手,坐回椅子上,淡淡道:“你也真是厉害,不过短短几个月,你便能查出火蝴,这本事也真是了得,和依然比起来,也是不分上下了。”
“所以郡主的意思是,是火蝴无疑是吗?”肖贤并未对她的夸赞高兴半分,反而更加沉闷。
舒子研勾起唇角,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肖贤大惊:“郡主,你会死的,你……”
“住口!”舒子研冷喝,漂亮的小脸突然变得扭曲,眼底有了杀意。
只是眼角再次话落的泪水,却格外的凄凉。
肖贤身子一僵,没了反应。
舒子研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会死,我告诉你,我会活着,比你们任何人还活得久,别说二十年,就是两百年也不在话下。”
“你……”肖贤震惊了。
舒子研轻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总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再管,龙千千已经无碍,你好好照顾就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管,谁也不需要。”
肖贤回神,不给舒子研命令,自己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郡主,您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如果我看得不错,上一次就是第一次的发作,您救了千儿活跃了火蝴,就算没有发作也不会压制太久,过了这一次,您随时可能陷入沉睡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舒子研居然会是这么个反应。
“呵!”舒子研笑了,低低的笑容犹如魑魅魍魉的冷魅笑声,“所以呢?”
“我……”肖贤一愣。
是啊,所以呢?又能如何?
舒子研眉头一挑,却是叹了口气,平静下来,也觉得疲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