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笑的说法太过于决断,可是也太过于真诚沉重。
“你不后悔吗?”舒子研问。
“不后悔。”花笑道。
舒子研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看着花笑,一言不发。
舒子研不说话,花笑自然也不言语,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四目相对,眼底神色平淡,激不起一丝波澜。
许久,舒子研抬眸,勾唇一笑,那一抹浅弧,犹如天边明月。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我希望,你不会骗我,更不会……背叛我。”
含糊的声音很是低沉,简单的一句话,有认可,还有威胁。
“我绝不会背叛你。”花笑重重点头,那张阴柔的脸,从未有过的郑重。
“呵呵……”舒子研笑了,低低的笑声传出马车之外,很好听,很愉悦。
她抬眼,眼睛勾勒成月牙,“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让你……呵呵……生不如死。”
明明是笑着,可是说出的话却犹如寒月的风,无比刺骨尖锐,嗜血恐怖。
她从来不是善良之人,从来不是。
花笑身子一僵,入目的平静眼神与清脆笑声让他心惊,只是他没有犹豫,重重的点头,“我若背叛你,便不得好死。”
十个字,是他今生今世,最重的誓言。
此生此世,他从未对谁有过承诺。
这个承诺,是他的第一个,只因为是她。
舒子研嘴角勾起,眼底闪过一道流光,看着花笑真挚的眼神,眼底的凌厉之色终究褪去。
她相信,花笑不会背叛她,而她,也不会给花笑任何背叛的机会。
……
舒子研向来守时,来到凌风客栈,大约还有两刻钟左右时间才到和那人的约定时间。
时辰未到,所以那人没来,早就已经订好的天字一号,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天字一号是整个客栈最好的客房,与它相媲美的是天字二号,虽是有一个排位号的距离,不过差别倒不是很大。
天字一号很干净,虽然只是个客房,却也分了前厅和里卧,但也算是一个小家,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并且特别干净。
这一次,追风和逐影都跟着舒子研,因为零幽是轩辕夜朔的随从,所以如果轩辕夜朔如果不来,除非特殊情况特殊命令,否则零幽也不会跟着舒子研。
于是,一行主仆四人,逐影在外守着,而追风则和花笑一起,陪同舒子研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摆设简单,不过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是上好的,也比其他的干净。
要是以往,舒子研一定会下意识的先打量房间然后再看看有什么稀奇好看的地方,不过此刻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招招手,什么麻烦啊眼线的,自己身边三个人完全能够解决,丝毫不用她动手。
于是,舒子研只是静静的坐在桌子旁喝清水。
早上没有吃早餐,花笑体贴的叫了一些膳食,然而也不知道是起太早还是嫌弃,舒子研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吃着,大半天,也没见她吃了多少。
花笑很体贴,服侍着舒子研吃饭,时不时问她想吃哪个,想要什么,缺什么,简直就犹如在呵护手心里的宝。
然而,自始至终,舒子研也只是淡淡的应着,最后打发了花笑,让他自己吃饭。
花笑挫败,倒也没有生气,果真乖乖吃饭了。
就这样,半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即逝。
舒子研还在吃着,手中的一块糕点,她已经吃了整整五分钟。
突然,前面传来了敲门声。
“扣……扣……”
“小姐。”这是逐影的声音,特别低,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花笑一愣,擦擦嘴巴,下意识的去看舒子研。
舒子研眉头一挑,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抬头,“进来吧。”
“吱嘎!”门被打开,光亮的大门却依旧被黑暗遮掩。
一抹发白的青绿色布衣,浑身上下包裹,简单的青绿色没有任何一点其余的色彩与亮点。
他顶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之下白纱遍布,遮掩了他的全身,莫说是模样,竟是连男女都无法看出。
他身上的气息很是普通平淡,如果硬是要说出一种别样的气质,那就是低沉与窒息,还有一些腐朽,那是一种很死沉的气息,很奇怪。
他的呼吸淡得几乎听不到,身上没有任何味道,站在眼前就是一个青绿色的长筒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舒子研看着来人,眯起了眼睛。
花笑则也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从头到脚把自己包得没有一丝缝隙的人,皱起了眉头。
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人,可是敌人居多。
突然,舒子研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眼底流光遍布,杀意纵横。
“你是写的信。”这不是疑问句。
斗笠之外,看不出那人到底什么表情,他没有说话,却悠悠的伸出了长臂。
他的手很长,也很白,不过是那种虚弱白,没有血色,她的手很瘦,几乎已经只能看到骨头和之外的一层皮。
他指指花笑,停顿两秒,然后转过方向,指指他们身后的追风,一动不动。
舒子研眼神一闪,伸手欲要给自己倒水。
花笑一看,连忙主动倒水,亲自送到舒子研面前,“这里这里,我给你倒。”
舒子研伸手,优雅接过,轻轻泯了一口,淡淡的看着前面的人影,笑道:“你想让他们出去?”
那人放下手,依旧没有说话。
“小姐,不可。”追风第一个就拒绝了,看着那人,满眼的警惕。
花笑也是不赞同,“离殇,这可不行,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舒子研伸手,示意两人闭嘴,瞥了那人一眼,别有深意的勾起唇角,“你们两个出去吧,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小姐!”追风更紧张了。
“离殇!”花笑有些急躁。
舒子研摇头,淡淡的看着那人,“我没事。”
她就是再弱,也绝对能第一时间杀了眼前这个气息若有若无的人。
更何况,她向来惜命,自然做了最完全的准备,包括这个房间里什么地方能藏人都被找出来了,外面到处是眼线,而且这次她还带了灵白,只是袖子太长,被遮住了。
总之,她做了最万全的准备,这人如果想害她,得回去修炼好几年。
想着,舒子研嘴角的笑容变得嗜血而肆意,那种笑,毫不掩饰的威胁与阴森。
她轻轻扭头,似笑非笑的瞥了花笑和追风一眼,眼底的冰冷犹如利刃,直刺心头。
花笑和追风只感觉背脊突然一凉,一阵冷风吹过,心底颤抖,额头已经冒起了冷汗。
追风咽了咽口水,恭敬的拱手,“属下告退。”
他们小姐的气场那么强大,他们也根本承受不住好么。
花笑被舒子研那冷眼一扫,半分钟都不敢呆了,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跳起来,笑得非常狗腿与勉强,“那好,我先出去,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就在门口等着。”
“嗯!”舒子研低低的应了一声,神态自若的瞥了两人一眼,收回了视线。
花笑和追风很担心,可是也知道舒子研的执着,怎么样也不敢留下了,两人只得出去,最后还关上了门。
待两人出去之后,舒子研嘴角的笑意明显明媚了一些。
她眨眨眼睛,漫不经心的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淡淡道:“坐吧。”
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那人却没有动,就好像一个披了布的木桩,没有动,也没有情绪,甚至连呼吸都很弱,目光若有若无,不仔细察觉,根本无法知道里面是一个人。
舒子研也不介意,看着对方没动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之抬起清水继续喝,不骄不躁,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嘴角的笑容更明媚,而眼底的冷意也更浓。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舒子研悠然的品着茶,而那个人也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刻钟,舒子研的喝了三杯水,那个人一直就没有动。
舒子研也不急,她向来不怕,人家要跟她玩心理战术,打持久战,她又怎么会怕。
突然,那个人终于动了。
她伸出了手,苍白无血色的手伸向了自己的斗笠。
舒子研抬头,淡淡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眼底激不起一丝波澜。
“唰!”一抹白纱飞扬,斗笠缓缓落下。
轻纱飞起,飘落,最后,露出了那张她期待已久的脸。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白,很白,非常白,那种白,可怕。
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或许是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又或者,她的血液都是白色,所以才会白得反常,她那所谓红唇,不过是比那张脸多了一点点颜色,依旧白。
她的五官还算精致,如果肤色还算红润,她也绝对是一个好看的美人,可是她不是。
她的皮肤有点干燥,弹性度特别低,一双眸子略显浑浊空洞,一身灰白的青绿色布衣穿在她身上,把她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了,那种白有点像黑暗之中最明显的光,像极了一个年轻的幽灵。
看到她,舒子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终于知道上次去客栈的时候小二说送信人皮肤有些黑了,那种黑是故意的,这种皮肤,落在人群中,是绝对会被当做鬼给赶出去的。
舒子研猛地回神,看着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说话。
她不想否认,她被这个女人给吓到了,她的那双眸子,真的空洞无神,像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