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马车来了。”门帘突然被掀起,八郎两只黑乎乎的小手里抓了几个丸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跑进来大声叫道。
因为嘴里还塞着东西,说话声含混不清的。
大人郁卒的心情并没影响到八郎,只要有吃的,有热闹看,他就高兴。
门帘起落间,秦氏的叫骂声也传进来,“烂下水的玩意,就知道塞,咋不噎死你……”
旁边有人劝秦氏,“小孩子哪有不淘的,大喜的日子,置这气干啥……”
“马车?咋不是花轿呐?”李秀凤眼睛一亮,把门帘掀起来,“这也不像是新娘子啊,果儿,你来瞅瞅这是谁?”
陈果儿也凑过来,往外一看马车上下来一老两少三个人,还大包小裹的带了不少东西,正是卢氏和陈颖怡两口子。
自从上次陈杏儿嫁人之前的两个晚上,这还是陈果儿第一次看到他们。
卢氏一身细绸的湖蓝色夹袄,黑色罗裙,头上步摇随着她走路的姿势摇晃着,倒有些小地主家太太的架势,跟这满院子的庄户人家有些格格不入。
距离上一次陈果儿见到卢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脸色也不太好。
在她身后的陈颖怡一身天青色长衫,头上戴着秀才帽,白净的脸有股子书卷气。
陈颖怡身边站着的是他媳妇万氏,一身浅粉色的夹袄罗裙将她高挑纤细的身材展露无遗,白白净净的脸,跟陈颖怡站在一起很般配。
陈果儿笑道:“这是我大伯娘,大郎哥还有大堂嫂。”
“你大堂嫂挺好看的。”李秀凤哦了声,仔细看了眼万氏,又问陈果儿,“她和你二郎哥那位谁更好看?”
陈果儿想了想,“各有不同吧。”
万氏是那种长的很端庄的女人,公婆都喜欢的类型。
喜鹊常年流连欢场,身上有股风尘气,她又会打扮,举手投足间都很有风情,这类女人很吸引男人。
两种不同的类型非要放在一起,还真不好比较。
陈老爷子看到陈颖怡他们回来了,放下了正在唠嗑的众人,笑着走过去,“这咋又拿这老些东西回来,不是告诉你们家里啥都不缺了吗,颖怡念书是苦差事,得多补补身子。”
陈老爷子让人接过卢氏他们带来的东西,和陈颖怡并肩往屋里走,还关心的问他腰怎么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点,没事叫你媳妇多给你炖点汤啥的。”
陈颖怡就说没事了,“就晃了一下,郎中开过药了。”说着还不时的跟四周和他打招呼的人点头。
虽然陈老爷子说过不请外人,可毕竟在谢家窝铺住了十几年,也有些关系不错的老哥们。还有些左邻右舍、前后院的也都有人来了,还有一些纯属是凑热闹的。
凡是来的,陈老爷子都让人安排坐席。
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稀稀拉拉的倒也坐了不少人。
“老哥,这是你家大郎吧?听说在县里念书呐,有出息啊。”
“瞅这长相,这派头,赶年肯定能高中,俺瞅人最准了。”
众人纷纷夸赞陈颖怡,陈老爷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这一刻他是真的高兴。因为陈志忠和二郎的事灰暗的心情,也因为陈颖怡的到来而敞亮了许多。
“成,真要高中了肯定请老哥喝酒。”陈老爷子当着外人的面很少有这么张扬的时候,此刻实在是因为二郎的事太没面子,借着陈颖怡回来找找脸。
陈颖怡也被夸的飘乎乎的,只不过之前有人叫他大郎,令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什么大郎二郎的,一听就是乡下人,土里土气的。
“这是谢三叔吧?”陈颖怡朝之前叫他大郎的人一拱手,微微弯了弯腰,“学生陈颖怡见过谢三叔。”
陈颖怡是秀才,在庄户人家眼里读书人是神圣的,秀才老爷给施礼还了得?
谢老三赶紧站起来,没敢受陈颖怡的礼,又寒暄了两句才进了上房。
秦氏和李氏她们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进了屋。
卢氏就把带来的大包小裹的都打开,“这是给爹娘的细绸,这个粉色的是凤芝的……”
卢氏一如既往的会笼络人心,给陈老爷子和秦氏、陈凤芝都送了价值不菲的布料,秦氏她们也都挺乐呵。
陈颖怡又抱了一坛子酒给陈老爷子,“这是十三营子的烧刀子,满县城只有这一家有。”
陈老爷子连连称好。
万氏就说这酒不好买,“颖怡头一个月就跟人打好了招呼,准备着给爷送回来呐。”
陈老爷子更是心花怒放。
李氏就说花轿快来了,“得赶紧准备准备。”
秦氏本来还满是笑容的脸上,顿时就沉了下来,一边陈老爷子的笑容也淡了。
“来就来呗,你们几个去忙活吧。”秦氏爱答不理的。
李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没说错话啊。
陈果儿正和李秀凤站在门口,听到李氏的话,陈果儿不由得扶额。眼下秦氏和陈老爷子最不愿意提起的,大概就是二郎的婚事了,偏偏李氏要触这个霉头。
陈果儿刚要过去,戚氏已经先一步拉了一下李氏的衣角,递了个眼色,道:“爹娘、大嫂你们都坐着,俺们就先忙活去了”
说着戚氏就把李氏扯了出来。
陈果儿也刚要转身离开,被卢氏叫住了,走过来十分亲热的拉起了她的手,“这才几天没见,果儿都成大姑娘了,这小模样长的越来越俊了。”
陈果儿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被卢氏抓住的手似乎被冷蛇缠住了一样,让陈果儿从心往外的感觉到阴冷。
在陈家,若说谁对陈果儿动过杀念,那就是卢氏了。
陈果儿刚穿越过来那会,卢氏就曾利用中药里的十八反想害死陈果儿,只不过后来小黄替陈果儿挡了一命,现在小黄的坟还在南山上埋着。
这件事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在陈果儿的心里,无法磨灭。
陈果儿用力抽回了手,想挤出一丝笑容来却没成功,僵硬的喊了声,“大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