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奇一出门，瘫软得走不动道，幸亏梅开华一把将他架了起来。

“黎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一个工作组难不成还真要受他一个下三滥摆布？”

听到梅开华这话，黎奇深深地吸了口气，马上人摸出手机来，给胡贵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接通，黎奇不等胡贵开口，直奔主题道：“老胡，咱们搭档这么多年今天你给我交个底，周芸她是不是……”

胡贵长长地舒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任命是叶总直接下的，黎奇啊，你在这个位子也多年了，机械厂虽然跟我们部平级，但一直都归我们管理，它再烂，也是个科级单位，而且是省一级的A级修保单位，你见过谁毕业直接当厂长的？有的人，注意在起点上就赢了！”

黎奇木了，颤颤微微地把电话装进包里，然后对梅开华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人家对咱们已经很客气了，老梅啊，千万别再打周芸的主意，杨总那边……不要管杨总了，他恐怕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梅开华被黎奇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杨聪可是野外作业处的实权人物，他怎么一下就成了免子的尾巴，这不是搞笑吗？

就在梅开华弄不清情况的时候，黎奇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周建安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周建安？梅开华两眼一定，脑子里轰地一声，当场就炸了，差点没一巴掌呼死自己，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周建安，周芸？草了，这下完蛋了……

其实在没打电话之前，黎奇就已经想清楚了，机械厂现在正处在非常关键的时期，不能出一丁点意外，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好了，那就是一个合理的升迁资本。人家表面上去最坚苦的地方不靠家人，其实早就安排了这条简单快捷的路子来历练，为了将来升迁做准备，这一招果然高明啊。

如果不是别人有心提醒，他黎奇做了炮灰都还不知道呢。

机械厂这潭浑水还真是深得可怕呢。

这样一来，黎奇和梅开华老实了，回了办公室，泡了杯茶压压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厂长办公室，周芸盯着方长足足五分钟了，楞是没眨眼，看得方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话就问，这么一直看着我，跟我欠你钱似的！”方长跟做了亏心事一样地笑道。

周芸哼了一声道：“你方长也有心虚的时候，来，把话讲明白，抛弃什么，谁抛弃谁，今天你不把事情给我交待清楚了，别想出这个门！”

说着，周芸走到门口，把门给反锁了。

陈良元被抽，那是他活该，他不想想自己现在这坑当年可是李福来他爸的，一个长辈，又是老领导，抽死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黎奇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两年多时间从来没给周芸半点面子，怎么突然面对方长的一句话时，怂这比样？这事情恐怕不简单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没有脱离方长的掌控，而且可以说进展得恰到好处。

看到周芸两眼喷火的愤怒，还有那无穷无尽的求知欲，方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说道：“厂长，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周芸眼神一凝，最后还是重重地点点头道：“快说。”

“机械厂要被裁了！”方长平静地说道：“这个计划应该是两年前就提上了议程，只不过级别太低的人并不知道而已。十多年前一次大规模裁员后，机械厂原本就是个空壳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它一直保留了下来，而现在又因为这个特殊原因，必须要裁掉它。甚至比当年更加容易，因为这个厂里的员工九成都是劳务派遣的临时工，由专业的劳务派遣公司负责管理，劳动合同并非终身制，而是一年一年地签，就算终止合约，也只需要赔偿一个月的工资，所以，这件事情很快就要来了！”

周芸听到这话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怀疑它的真假，因为黎奇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足以说明一切。

傻了！周芸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傻比，这两年耗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呢？亏了自己当初还那么自信地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可是到最后还不是白忙活？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回去跟家里安排对象见面、相处、结婚，然后乖乖地把孩子生了？

不要，坚决不要？周芸的内心是拒绝的，求助般地看着方长，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管是机械厂，还是野处作业处，只要是在编制当中的员工或是领导，只要听到这种风声，就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担心明天还会不会有口饱饭吃，格局限制了他们的思想啊！这就是一个铁饭碗体制下的超级弊端。方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可以在一开口就把黎奇吓人，毕竟民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东西。

方长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告诉周芸，正是说明时间不多，已经到了她必须选择的时候。

“厂长，我就想知道，你是乖乖地跟着野外作业处的步子走，调回机关去等待新的任命呢，还是想留在这里继续证明自己？”方长丝毫不慌张地问道。

周芸心头一颤，暗想，这家伙难道还真的有计划，情急道：“这里是我想留下来就留下来的吗，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方长笑了，笑得很贱，摆明就是有一整套方案的样子。一会儿工夫看，他认真地看着周芸道：“我其实一直都不甘平庸，但是又缺一个领头的，我觉得你当我领导就很合适，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机械厂被整体撤编，人员裁减，那只是相对于野外作业处。可是机械厂本身呢，它还在，房子在，员工们也在，他们有技术有能力，他们不能没有工作，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挣更多，靠我们，他们能把工资翻两三倍，你说说，这么好一个地方，怎么就会没意义呢？”

周芸的心开始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她隐隐猜到方长想做什么了，顿时心乱如麻。

方长冲周芸咧嘴一笑，说道：“到晚上吃饭还有很长的时间，想清楚来找我，我先去买菜，等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