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说完就走了出去。
邹韶奇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服务生过来收拾，他才拿起桌上的银行卡，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坐进车里，他打开顶灯，侧身看向苏澜。
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怀孕了？”
苏澜正在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邹韶奇脸色凝重了几分，又问道，“是……容臻的？”
邹韶奇以前跟容瑶是同班同学，那时就知道苏澜跟容臻的关系。
不久前的合作，又亲眼见到容臻和苏澜以上下级的关系出现。
这会儿能猜到她肚里这孩子是谁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苏澜干脆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话。
见她默认了，邹韶奇有些情急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来南城？他不想对你负责？他抛弃你了？”
愤怒三连问。
苏澜终于掀开眼皮看向他，“瞎说什么呢？是我不要他了。”
邹韶奇，“……”
“不是，”苏澜一脸颇为好奇的表情凑过来，“你干嘛这么愤怒？该不会你之前那段恋爱就是被始乱终弃了吧？”
邹韶奇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神色非常认真地追问道，“那你来南城不是定居吧？跟他闹别扭呢？”
苏澜收起笑意，重新靠回椅背，稍作思忖，语气清寂地回答，“不是闹别扭，就是来定居的，我跟他……彻底掰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那你还留着他的孩子做什么？”
邹韶奇脱口而出，问完了才觉得后悔。
生怕惹得苏澜不高兴了，话音还没落地，他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谁知，苏澜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淡淡地说道，“只是觉得……一个人活着有点儿寂寞。”
只是因为寂寞吗？
邹韶奇看着她艳丽妆容下清冷的眉眼，一时间心头酸软。
薄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苏澜却开口抢断道，“送我去住的地方吧，困了。”
说完，她又重新合上了眼睛。
车顶的灯光落在她眉间，将那几道浅浅的竖纹照得清清楚楚。
皱眉皱的这么多，看来在京都的生活真的不快乐。
容臻那个混蛋不知珍惜，活该失去这么好的女人。
以后……以后……
邹韶奇想着以后，心潮汹涌地启动了车。
***
京都，容家。
整栋别墅只有走廊上的灯还亮着，容臻一身疲态地踏上二楼，正准备朝自己房间走去，忽地想起什么，又转过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深冬天冷，别墅里暖气烧得很热。
就连金属材质的门把手都透着一股暖意，只是，等容臻推开门，却是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啪嗒。
他按下开关，房间里亮起灯光。
左手边的整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同一个人。
从穿着纸尿裤的，到穿着蓬蓬裙的，再到穿着校服跟同学排排站的。
最后一张放大的写真照片上，用绣线绣着她的名字——“容瑶”。
这些照片里，除了容瑶的单人照和她全班的合影，最多的就是她跟苏澜一起嬉笑打闹的。
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笑靥如花。
曾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没想到，时间一晃，一个死了，另一个被他伤得想方设法地逃了。
呵……
容臻轻轻抚摸着那些照片，低头发出一声苦笑。
眼泪顺着脸部凌厉的线条滑落，无声地浸透了地毯。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他动作迅速地擦了擦眼睛，正要关灯离开，却见父亲已经站在了门口。
“爸。”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容清和也看到了他眼角残留着一抹红，走到他面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踱步走到那面照片墙跟前，目光沉重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孩。
“瑶瑶已经走了八年了。”
容臻站在他身后，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容清和望着照片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转过身来，对容臻劝道，“该放下了。”
容臻半低下头，自嘲地说道，“您误会了，现在不是我不原谅她，是她不想原谅我。”
“她不原谅你，你就努力求得她的原谅。很多事情，不去做就永远也做不成。”
去求得她的原谅？
现在的情况，只怕他出现在她面前，反倒会让她觉得烦躁不堪。
毕竟是儿女私情的事，容臻不愿跟父亲多谈，眼底划过一抹苦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听说爷爷今天下午就返京了。”
“嗯，已经见过面了。”
容清和负手往外走去。
容臻跟在后面，关了灯。
“谈了谈你爷爷快要退休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容清和抛出这个问题，容臻关门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知道，父亲这么问，其实是在告诉他，爷爷想让他从政。
即便心知肚明，他还是愿意装糊涂。
沉默了几秒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您平安回来了，爷爷也就能安心退休了。”
知子莫若父。
容臻这话是什么意思，容清和不用深思便听得出来。
“容臻，一直以来，你爷爷都对你寄予了厚望……”
听见这话，容臻马上抬起头来，眉间已经起了淡淡的折痕。
容清和朝他摆摆手，“你听我说，我知道，当年战家、墨家在跟罗家斗争的时候损失特别惨重，因为这件事，你一直不喜欢政界，现在得知了瑶瑶被害死的真相，你对官场的事只会更加抗拒，但是，容臻啊，你要想清楚，凡是都有利有弊。
是，官场的确勾心斗角，一旦踏进去就要如履薄冰，但换个角度想，一旦你掌握了权力，就能站在正义的一方保护更多应该保护的人，就算不那么伟大，至少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说到这里，容清和停顿半秒，又直视着容臻的眼睛，沉声提醒他，“杀害苏澜父母的凶手快要刑满释放了。”
听到这句话，容臻脊背瞬间一阵僵冷。
看他神色变得冷沉严肃，容清和没再多说别的，再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