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茶,仰望星空,寻找头顶偏北,不动的那颗。
这一刻的宁静,是她在国外多少个日夜都不曾拥有的,大婶说得对,不管走到哪,还是家里好。而这里,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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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室内,是断断续续的琴声。
"错了!"
杨幌板着脸,卷起乐谱,敲了下学生的脑袋,"一到中弓你就抖,抖得像帕金森一样!这么简单的基础都做不好,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考进音乐学院的?!"
"教授……我的手指受伤了……"
"别给我找理由!就算手指残疾了,你也得给我呆在这里好好练!"
"教授……"
见杨幌手里的东西又要扬起,他赶紧乖乖的练习。
这时,响起敲门声。
杨幌不悦的皱眉,最不喜欢授课时被打扰,可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先是愣了,然后立即走过去,高兴的上下看看她,"咏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干爹。"
咏熙上前,给了杨幌一个拥抱,"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您联系。"
"哎呀,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
杨幌趁机摘下眼镜,抹抹眼睛,重新戴上后,笑着说:"荀朗和小方他们两个,没事总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得我烦都烦死了!"
"他们呢?"
"哦,出国比赛去了。"
"上来的时候,我看到宣传栏上有他们的获奖报道,真替他们高兴。"
杨幌点了点头,不无感慨的说:"你的成就,应该远不止于此啊。"
咏熙赶紧上前,挽上他的胳膊,提醒道:"干爹,我现在是您的干女儿,可不是您的学生。" 杨幌无奈一笑:"好,好,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只要你能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咏熙朝后看一眼,"您还在上课?那我出去等您吧。"
杨幌回身,"今天先练到这儿吧。"
学生欢呼一声,如获大赦,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走到门口时,对着咏熙抛了个飞吻,"美女,谢谢啦!"
杨幌又是气又是好笑,"回去别忘了练习!"
"知道啦!"
咏熙羡慕的望着男孩的背影,"以后他就会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有多幸福。"
杨幌看看她,"最近有几首曲子,引起了很多音乐人的关注,是一个叫'星'的人作的。"
咏熙垂下眼眸,转过身,抿抿唇,说:"老师,那些曲子是我作的。"
杨幌笑了,笑得无比欣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
和咏熙离开学校这一路上,他都没再多说,兴奋喜悦的心情却是溢于言表。咏熙知道,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对她来说,作曲只是一种记录方式,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被她用音乐表现出来,和别人写日记没什么区别。但是,看到老师这么开心,她也被感动了,因为做对了这件事而庆幸。
又是以前经常去的涮羊肉店,杨幌平时不喝酒,今天却喝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咏熙扶着他,他仍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不时向路过的陌生人介绍:"这是我的学生……她不仅琴拉得好,还会作曲……"
"这是我的学生!是我杨幌最大的骄傲!"
咏熙只能尴尬的微笑,然后赶紧将他扶进出租车里,坐在车上,杨幌还不时的笑出声,闭着眼睛,意识不清的喃喃说:"咏熙……老师很替你开心,真的很开心……"
望着不再年轻的老师,咏熙的眼角湿润了。
将杨幌送回家以后,咏熙返回住处,已经很晚了。
独自走在小区内幽静的小路上,伸手在包里掏钥匙,前面突然亮起了红色的汽车尾灯。
她停下,看着从车里走出来的人,有些惊讶。
袭凌宇将抽了半截的烟掐灭,朝她走过去。他成熟了不少,气质也更沉稳了,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仍强势夺人,充满侵略性。
"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他来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气势。
与之前相比,她没什么变化,年龄仿佛对她构成不了威胁,反而是她身上那股恬静安然的气息,更令他着迷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越成熟,对这个女人的迷恋就越深。
像毒瘾,戒不了的。
咏熙轻扯唇角,边说边朝家门口走去,"只想回来看看,所以没惊动你们。"
袭凌宇什么也没说,稍稍垂了眸。
"请进。"她打开门,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热情好客。
袭凌宇看着她,眼神中有他藏不住的炽热。
咏熙转身,"家里只有绿茶,可以吗?"
他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圈,"嗯。"
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接着,洗杯子,待水开了之后,倒水。
很快,她端着茶出来,放到他面前,"以后,还是少喝酒和咖啡,多喝茶,对身体好。"
他没吭声,目光直视她。
咏熙坐在对面,视线迎向他,不等他开口,她率先出声:"如果你只是来看望我,我会很开心,如果还为其它,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袭凌宇慢慢拢起了眉,身子前倾,十指交握,眯起眸凝视她,"你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摇头:"该说的已经说过太多,你知道我的决定。"
"那是以前。"
"现在和以前没任何分别。"
袭凌宇抿紧唇,垂下头,声音低沉,"你既然想要放弃他了,为什么就不能重新选我?"
咏熙随即纠正道:"我没放弃他,我只是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而已。"
袭凌宇失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擅长自欺欺人了?如果相爱,又不一定会幸福,那不如不爱!"
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她说:"谁说我不幸福?我很幸福,也很快乐。"
"住在这么一个空荡荡的连人气都没有的屋子?靠和他的回忆生活?连他的一丁半点的消息都不敢知晓?"袭凌宇摇头,"咏熙,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站起身,看了她几秒,他说:"太晚了,我该走了。"
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咏熙仍坐在那儿,眉头一点点揪紧,握着渐温的杯子。
凭什么要质疑她的生活?
她现在很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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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咏熙查阅资料后,从花卉市场买来蒲席,准备帮助雏菊越冬。
路过的邻居总会过来聊几句,一句一声"连太太",咏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像她手中正在抚弄的雏菊,淡雅,温暖。
再之后,自这幢小楼里不时会传出悠扬的大提琴声,邻居们都知道,连先生的太太会拉大提琴,是个贤惠又安静的女人。
雪琪和萧弃之已经结婚,并且有小宝宝了,空闲时,咏熙来到珠宝首饰店给宝宝挑礼物,望着柜台里的金饰,她看中一块和田玉长命锁。刚要让店员拿出来看一看,有人却抢先一步,"请把这个拿出来。"
"好的,您稍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咏熙一震,扭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女人。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同样愣了住……
步行街的长椅上,咏熙和杨蔓菁各坐一端,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望着街上行人,大多悠闲自在。
杨蔓菁率先开口,"我替云亭向你道歉,对不起。"
咏熙垂下目光,"关于这个人,我不想再提了。"
"我知道你恨他……"
"没错,我恨他。"咏熙深呼吸,即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胸口仍能感觉到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痛,"我恨他,是因为他对瑾行做过的事!可这一切又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没资格指责他。"
杨蔓菁从包里掏出一只烟,点燃后,抽了几口,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居然跟伤害自己大哥的人在一起。"
咏熙扭头看她,老实摇头:"不,我很佩服你。"
"佩服?"她睨起眼睛,"为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会按照心里的意愿,就算被全世界唾弃,哪怕是爱的那个人,也绝不放弃。"
咏熙淡淡的说,杨蔓菁静静的听。
她将剩下的半截烟,在红跟鞋的鞋底上碾灭,随手丢进对面垃圾桶里,起身,从包里掏出刚刚在金店买的东西,扔到她怀里。
咏熙抬头,杨蔓菁背着光,脸颊有些模糊,"送你了。"
她背起包,转身要走,咏熙叫住她。
"孩子还好吗?"
她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昂起头,许久才说:"很好。"
她渐行渐远,身影很快融入街头人流,咏熙还坐在休息椅上,直到心情足够平静,才起身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不可避免的,她从杨蔓菁的身上,看到了瑾行的影子。
相像的脸部轮廓,相像的眼神,挺直的鼻梁,抽烟时缥缈的眼神……
太多太多,多到令此刻卸掉回忆的她,不负重荷。
咏熙打电话告诉雪琪她已经回国了,雪琪一通埋怨后,还是兴致勃勃的约她明天陪自己去取项链。
如约来到珠宝店,雪琪却没到。
咏熙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杂志,彩页里都是漂亮的珠宝首饰,她细细的看,逐一翻过。
"你是……商咏熙?"
头顶是一个迟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