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越流越多,他的脸也越来越苍白,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木质地板上,一朵朵梅花争相开放。
她的眼前有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变得模糊,手里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扑到他面前,声嘶力竭的哭喊一声:慕远辰,你宁愿选择死也不肯放弃报仇?那好,我就陪你一起死!
沈佳曼绝望了,她颤抖的抓起地上的匕首,想自我了断时,却被慕远辰拦住了,他将匕首用力拽在手中,手被刺破了,一滴又一滴的血从刀柄上滴下来。
血,漫天的血,沈佳曼的眼中,只剩下血。
她缓缓松开手,将慕远辰抚起来,半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头哭着说:我们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
明明他们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条绝路。
你说你不愿意再赌,那就让我来赌,我用我的命,赌你留下来。
慕远辰一只手捂着胸口,只一只手颤抖的移向她的脸庞,抚摸着她晶莹的泪水。
如果这是他仅有的赌注,那么,他赢了,沈佳曼挣扎良久,终于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有时候妥协,不是因为重新看到了希望,而是因为,向命运屈服了。
如果命运注定,某些人就要落得被抛弃的下场,那么不管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外婆是,她也是。
她打了电话给高宇杰,慕远辰被他带走了,那天傍晚到深夜,她就坐在地板上,坐在血泊中,一直坐到了天亮。
于妈也去了医院,整个紫藤园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慕远辰是死是活,她不去问也不敢问,她想起了江珊的诅咒,终有一天你会掉进地狱里,万劫不复。
也许,这就是爱的代价,一段错误的开始,造就了一段错误的结束,即使慕远辰活着,她和他,也再难回到过去。
有些伤口,是无论经历多少岁月洗涤,也不可能洗涤的干干净净,伤口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你,当时,那一刻的背叛。
她听到脚步的声音,是一片空白世界里唯一的声音,于妈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刘海,说:小姐,少爷没事了……
他没事了,她的手指轻颤了颤,沙哑的说一句:于妈,我冷。
于妈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感觉她浑身就像块冰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也知道她与少爷之间不被看好的恋情,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也真是难为她了……
快到床上躺着。
她将她抚到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呀,你心里的苦我都明白,可是少爷也有他的苦衷,做子女的看着自己父母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有得必有失,在亲情与爱情面前,我想少爷一定也痛苦的挣扎过,他不是普通的男人,所以他的婚姻和爱情也必是不普通的。
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有人跟她说,慕远辰不是个普通的男人,难道爱的这么苦,只是因为,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吗?
少爷那一刀真是险啊,距离心脏就只差五公分了,他跟江小姐结婚了你痛苦,可是他要是死了,难道你就不痛苦了?
于妈,你真正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沈佳曼面无表情的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的问。
她明白,于妈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引出重点,而重点,即使她不说她也知道。
我就是想说,你暂时别离开少爷,你们好不容易再一起,如果就这样放弃了,那岂不是辜负了当初不顾一切在一起的决心?
于妈想说的,果然是她猜到的,她闭上眼:我累了,你帮我把门关上。
你不去医院看看少爷吗?
她摇头:不必了。
于妈急了:那你的意思,你还是一定要离开?
不是,我答应了他,所以这一个月,我不会离开。
听她这样说,于妈便放心了,轻叹一声,离开了房间。
无尽的疲惫和憔悴将沈佳曼带到了梦中,她梦到了外婆,外婆愤怒的指着她说:曼曼,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什么要走我的路?你想和我一样孤单一辈子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骗子,诺言的诺字和誓言的誓字都是有口无心的,你永远不要奢望他们会履行最后的承诺!
外婆……外婆……外婆……
她惊醒了,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窗外阳光直射到床边,刺痛了她的双眼,地上干涸的血渍不知何时已经被于妈清理干净,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她的心,还能感觉到痛的话。
下了床,她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夜之间,她变了,她的爱情观,命运观,生活观统统都变了,以后的她,不会再轻易相信爱情,她的心,亦不会轻易再为谁砰然而动。
慕远辰在医院里待了五天,终于出院了,只是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除了于妈和高宇杰,没有人知道,他的胸口为什么会被捅了一刀。
慕岚让他留在慕宅里休养,他却坚持回了紫藤园,这五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她不来看他一眼,他心里清楚,她还在恨,纵然同意留下来,那心中的恨,却始终是存在的。
沈佳曼一早听于妈说慕远辰要出院,她怔了怔,默默的出了园子,一个人到山头上蹲了一整天。
天黑的时候, 她终于返了回去,却只是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像一团空气。
于妈走到她身边,无奈的叹口气说:你就打算这样躲少爷一辈子了?
她缄口不语,像是没听到,又像是听到了却不愿意回答。
上去看看他吧?少爷很想见到你。
撇了眼楼梯的方向,她面无表情的起身,茫然的上了楼。
步伐停在卧室的门前,到底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踏出那一步……
门开了,她低着头走进去,站到床边,只是静静的站着。
曼曼……
慕远辰看到她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夹杂着深深的思念,他果然是离不开她的,只是短短的五天,却比五年更煎熬。
听到他柔声的呼唤,她的眼睛有点模糊,可是却不会再掉下眼泪来,这个世上,没有人值得她哭,值得她哭的人,是永远不会让她哭的。
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盯着她清瘦的容颜,他又开始痛了,分不清是心痛,还是伤口痛。
沈佳曼终于抬了头,目光清淡的望着床上坐着的男人,似乎一夜间,憔悴了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他的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比三年前,伤的重多了,连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她往前走几步,安静坐到了床边,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闪动,上面挂着晶莹的却滴不下来的液体。
慕远辰强忍着胸前传来的痛楚,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俯在她耳边呓语: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曼曼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即使报了仇,我也不会快乐,你是我如今生命里唯一不可或缺的人。
给你机会也是给我自己机会,我总要对的起,当初的不顾一切。
沈佳曼终于开口说话了,其实她多想告诉他,她对他能在短时间查出真相根本就不报希望,对他们的未来同样不报希望。
只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失望的人,才会慢慢的学着,不渴求,不期待,不希望。
终有一天,定能修炼成一个,没有心的人。
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让你输!
所以,你还是要报仇的对吗?她平静的问。
是的,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要报仇。
看到她眼中的黯然,他愧疚的说:曼曼,你要理解我,恶人一日不除,我们一日都别想安宁,我想要给你的幸福是没有任何危险性的,上次你被绑架能逃脱是侥幸,可是我们不能每次都报着侥幸的心理,如果十年前的悲剧再上演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我理解你。
沈佳曼平静的起身,侧目说:对于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输不起。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再改变他要报仇的决心,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她就留下来,她赌,她就有可能会赢,赢了,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她不赌,这个男人就是别人的,她赌输了结果和她不赌是一样,所以,她其实根本没有更好选择。
离开,只是为了保留最后的尊严,可是在爱情面前,尊严值多少钱?
她爱他,不比他爱的少,他离不开她,又有谁知道,她其实比他更离不开……
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慕远辰的沈佳曼,能不能活下去。
也许,即使活着,也不会比现在快乐多少。
慕远辰的伤渐渐痊愈,他开始加倍的爱沈佳曼,比以前更爱。
可不管他如何爱她,都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到以前的无忧无虑,她的话少了,笑容也少了,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某个地方,然后静静的盯着某处,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看着她的改变,慕远辰心如刀绞,他替她申请休学,就是希望她可以好好的静养,可是看着她越来越封闭,他不禁有些慌了。
再这样下去,她会闷出病的。
在公司里,他把高宇杰叫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询问:最近有进展吗?
上次的线索断了。
高宇杰面色凝重,身为慕远辰的特助,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肩负着怎样的重任。
继续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我不能输,你知道的。
是!
慕远辰叹口气:你等会再去找一下张美丽,让她抽空到紫藤园里陪沈小姐聊聊天,她最近越发的沉默了。
好的。
高宇杰颔首,退出了办公室,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张美丽最近在慕氏集团某个部门兼职,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却不想慕氏远比她想象的大,光部门就有二十来个,她跟高宇杰碰面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
高宇杰出了总裁办公室,便乘电梯去了六楼,找到张美丽所在的部门,轻声对她说一句:出来一下。
张美丽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是她眼花了?还是她在做梦?高宇杰来找她?可能吗?不可能吧!
过来呀?
高宇杰见她没反应,走了几步又回头催促一声,她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跟了上去。
高特助,你怎么会来找我啊?
跟着他进了一间会议室,她又忐忑又惊喜的问。
是关于沈小姐的。
佳曼?她怎么了?
张美丽还不知道沈佳曼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慕远辰对外封闭一切她的消息,只说她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她给佳曼打电话,手机也一直是处于关机状态。
高宇杰简单的把经过跟她说了一遍,却没想到,张美丽反应特别激动,她怒目圆睁,当场就要去找慕远辰理论。
太过分了,他竟然敢背叛佳曼,我今天非要找他问清楚,既然要抛弃她,当初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张小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
我不听,你是慕远辰的人,你当然会帮他说话,我必须要替佳曼讨回公道,当初他亲口答应我,绝对不会辜负她!
慕总没有辜负沈小姐,他是爱她的,他有他的苦衷,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我说了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高宇杰突然发火的吼一声,吓得她怔住,猛眨了眨眼:好,你说。
他于是把慕远辰面临的困难和压力一一陈列,陈列完以后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小姐现在可能没有办法体会慕少的难处,那是因为她是受害者,我希望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我明白有什么用?要她明白才行啊?
所以我才找你啊。
找我?她疑惑的蹙眉:找我能解决什么?
慕少希望你可以去紫藤园里劝劝她,陪她说说话,让她早日走出心结。
张美丽沉吟片刻,说:是慕少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这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如果是他的意思,我就不去,如果是你的,我就去。
高宇杰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当是我的意思吧。
什么叫我就当?是你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怎么可以我当什么就什么!
你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他无奈妥协:好吧,就是我的意思,希望张小姐可以给个面子。
这个面子我肯定会给,但是,不许再叫我张小姐。我很不喜欢!
那叫你什么?
美丽。
他点点头:行,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开车送你过去?
下午三点吧。
好。
紫藤园张美丽去过几回,自然是不陌生的,高宇杰把她送过去以后,递张名片给她:这里有我号码,你离开的时候打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好的。兴奋的接过去,她激动的要命,两人总算是有正式接触的机会了。
那沈小姐就拜托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好了,她是我好姐妹,我也不希望她不开心!
张美丽挥挥手,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径直朝紫藤园里走去。
沈佳曼正坐在园里的秋千上晃着,真的如高宇杰所说,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竟然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神气的模样。
……佳曼!
她小跑过去,站到好友面前,望着她清瘦的容颜,心里难过极了。
你怎么来了?
沈佳曼仰起头,有一丝丝诧异。
我都听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没把我当朋友吗?!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跟我来。
张美丽一把拉起她的手,出了紫藤园,沿着左边的山路往前跑,直到跑的前方没有路为止。
你看,我们是不是无路可走了?沈佳曼点头。
你再跟我来。
张美丽牵着她的手,走到山涯边,然后她竟然开始往下爬。
你干什么?这样很危险的!
没事,你跟着我下来。
她冲沈佳曼招手:来呀,快点。我们一起爬下去。
沈佳曼秀眉微拧,不明白她有何用意,但还是跟着她慢慢的爬了下去。
一块块岩石成了她们的梯子,两人互相扶持,一步步往下爬,爬了大概半个钟头,终于到达了山下。
曼曼,我们成功了,你看,天无绝人之路,凡事志在人为,只要我们坚持,我们就不会无路可走!
沈佳曼终于明白了张美丽的用意,她苦涩的笑笑: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可不是嘛。
她拽着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你和慕远辰的事我是听高宇杰说的,起先我也很愤怒,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是能理解的,慕远辰毕竟不是因为爱江珊才和她结婚,他是为了报仇,如果那些坏人不铲除,你们随时都会有危险,与其将来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挂了,不如现在咬牙挺一挺,说不定,很快就能拨开乌云见晴天。
那如果他和江珊结婚了,你说我要怎么办?
不管多少个人跟她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都只在乎这一点,如果他结婚了,她要怎么办?
张美丽耸耸肩:结了就结了呗,反正我是比较能接受,我在乎的不是一张纸的束缚,我在乎的是我爱的人,他是不是也爱我?
所以即使高宇杰跟慕绮绮结了婚,你做小三也甘愿?
是。
沈佳曼讽刺的笑笑:美丽,事不关已已不忧,你是没有走到这一步,所以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当你真正的和一个人相爱,你会希望他只属于你一个人,当有一天,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明白,你今天说这些话有多愚昧。
也许吧……
张美丽不敢与她争论,毕竟,自己确实没有经过她那样的伤害,又焉知她心里有多痛。
你既然已经答应慕远辰留下来,那就坚强一点,不要整天闷闷不乐,因为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也会很难过的。
是他让你来的吗?
是高宇杰让我来的。
沈佳曼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怎样做,才不会让你们跟着我难过。
从今往后,不管有多痛,不管有多不开心,也不管有多少烦恼,全都藏起来吧,她这样告诉自己:沈佳曼,既然你选择了留下,那么,你就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两人重新攀着沿石爬到了山顶,天已经黑了,张美丽摸出手机给高宇杰打电话,二十分钟后,高宇杰的车开到了紫藤园。
佳曼,答应我,不要再封闭自己了喔?
好。
一定要记住,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关了我们一扇门,就一定会给我们留一扇窗。
恩。
那我走了,你保重!
张美丽抱了抱她,转身上了高宇杰的车。
聊的怎么样?高宇杰问。
挺好的,她说她会尽快走出心里的阴影。
麻烦你了。
别这样说,佳曼也是我的朋友。
接下来,两人便不再说话,高宇杰是不敢多说,张美丽却是想说的太多,不知道先说什么。
车子停到苏黎世大学门口,下了车,她吞吞吐吐,终于忍不住问一句:听说你有未婚妻了?
高宇杰有些错愕,但还是木然的点头:是的。
那你喜欢她吗?
我喜不喜欢她管你什么事?
她的大胆和直白,总是令他措手不及。
当然管我的事。她倔强的抬高下巴: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迅速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慕远辰晚上回了紫藤园,张妈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这些天,他不管多忙,都坚持每天陪她回来吃晚饭。
多吃点。他夹了块鲍鱼给她。
她不拒绝也不道谢,只是埋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看着她还是如此的安静,慕远辰的心不禁有些难过,以前,若是他能陪她一起吃顿饭,她会高兴的像只小鸟一样哜哜喳喳说个不停,可如今,别说再像只小鸟,她能跟他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吃完了饭,她率先上了楼,慕远辰则上了天台,他坐在黑暗中,一支烟接一支烟的抽着,男人烦恼的时候,香烟就是最好的朋友。
沈佳曼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凝望着他,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而他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如果能够再一次选择的话,她希望,她和他,可以停留在人生若只如初见。
辰哥……
久违的呼唤令慕远辰身体颤了颤,他不敢回头,怕只是他的错觉,现在的他,连看她一眼都是奢望,他还怎么能再奢望,她如从前一般,喊他辰哥。
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她轻声说了句:夜里凉,别坐太久。
转过身,她欲离开,他猛的将她拉住:曼曼,不要走……
我只是想回去穿件外套。
不用。
他将她拉坐到他腿上,然后紧紧的抱住她,用他的体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上,身上是热了,可是心,却怎么也热不了。
曼曼,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吗?比起你整天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我情愿你跟我大哭大闹,最起码,你哭闹说明你心里难过,你需要发泄,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猜不透你的心,我真的很彷徨,也很无奈……
我明天想回学校了可以吗?她突然开口。
为什么?
接触多一点的人,我想,我的心情会好一些。
他怔了怔,立马点头:好,只要你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让她回到过去,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给她,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再也不会,想要那天上的星星。
慕远辰一清早接到江珊的电话,让他到慕宅去一趟。
他开了车过去,开门见山就问:什么事?
江珊提醒:我们的婚期还有半个月,婚纱照是不是该拍了?
我没时间,那些繁琐的细节就忽略吧。
忽略?她冷笑一声:你是没时间?还是不愿意?如果结婚的对象换作沈佳曼,你也会说出这样忽略的话吗?
我是为你着想。
他的视线移向她被截掉的双肢。
你是提醒我,只有半个身体的人,没必要享受正常人的待遇是吗?!
江珊很激动,显然,慕远辰的话刺激到了她。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在保护你,你不是常常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你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担心了,我就要拍照,我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婚姻。
慕远辰同情的望着她,到现在,她都不能明白,没有爱的婚姻,永远都不可能完整。
好,既然你想拍那就拍吧,我会让高宇杰联系最好的摄影师到家里来。
我不要在家里拍!
江珊仰起下巴,笃定的说:我要去法国,我要在法国巴黎拍。
胡闹!
慕远辰的怒气被她挑起:如果你觉得巴黎婚纱拍的好,我可以从那边请一个过来,你腿不方便,就不能消停一点?
你不想拍就直说!不用时时刻刻拿我的腿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和我结婚只是想从我舅舅手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那这个婚我就不结了,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你……
慕远辰愤怒的直视她,缓缓点头:行,我答应你。
转过身,他面色冷峻的离开了。
如果婚姻毫无意义,那么,他根本不在乎牺牲多少。
到了公司,刚进办公室,高宇杰便兴匆匆的跑进来:慕少,好消息!
哦?什么?他紧张的问。
你让我查的那条船已经有新的线索了,我现在已经锁定目标,真相很快就会昭然若揭!
太好了!
慕远辰的目光终于绽放出一抹光彩,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那你继续跟踪目标,无论如何不能像上次一样目标中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我知道!
对了,你定两张去巴黎机票。他的声音冷下来。
你要去巴黎?
恩,江珊要去那边拍婚纱照。
高宇杰看到他眼中的隐忍,就知道他有多么不情愿。
我们现在已经快要查到真相,你可以拒绝她。
不行,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年,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望。
那好吧。
轻声叹息,高宇杰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完成任务,不成功便成仁,慕少输不起,他一输,输的便是他的人生。
等一下。
慕远辰叫住他,轻声叮嘱:不要让沈小姐知道。
我明白。
不是有意欺骗她,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不让她知道,只是不想让她的心更难过。
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慕远辰带着江珊去巴黎拍婚纱照的消息,当天下午便传到了沈佳曼的耳中。
那天下午,她蹲在园子里,种着一种名为金鱼草的植物,慕岚突然登门造访,说是登门造访,其实是耀武扬威来了。
她穿着七寸高的高跟鞋,扭着杨柳腰,带着红色的花边帽,大摇大摆的进了客厅。
于妈,于妈……扯着喉咙大声的喊着。
于妈闻声跑到她面前:大小姐,有事吗?
赶紧的把这里的卫生都搞搞好,那些园子里乱七八糟的花儿草儿的也给我清理掉。
为什么?于妈不解。
因为少爷婚期再即,我准备把这里给他当新房,明白了吗?
慕岚故意提高音量,她从一进门就看到了蹲在园子里的沈佳曼,这会也是故意说的大声让她听到。
那这个我要打电话问下少爷。
问什么问?他人不在苏黎世,今早带着准新娘去巴黎拍婚纱照了,二天内是回不来的!
沈佳曼的心咯噔一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亦没有质问,只是短暂的停顿,便又继续埋头忙碌,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跟我来。
慕岚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趾高气扬的晃悠到园子里,指着盛开的向日葵说:这些,还有那些,统统赶紧给我清理掉。
她指的,全是沈佳曼住进来后,亲手种植的。
我妈最喜欢的是紫藤花,你以前照顾她的时候应该很清楚啊?怎么可以放任这些野草野花破坏了环境?真是讨厌……
慕岚跺了跺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耳边终于清静了,可是曼曼的眼泪,却也流下来了。
说好不哭,却终究没能忍住。
从来喜欢慕远辰,她就知道,她需要强大的内心和勇气。
清澈的眼泪落下,灌溉了地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和忧伤。
小姐……
于妈走到她身后,兴行是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本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把手里铲子递给她:帮我把剩下的种上,我出去看场电影。
打个电话给司机,十分钟后,司机赶过来。
送我去电影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看电影,但是她知道,她必须要找点事情做。
这次看的是一部悲剧,电影院里的人大多都流泪了,只有她莫名的捂着嘴笑。
她想,如果这次遇到了上次看电影坐在一起的人,那么,别人会毫不犹豫的断定她精神分裂,看喜剧的时候哭,看悲剧的时候笑,只有精神分裂的人,才会有这样怪异的行为。
电影散场后,心情好了许多,所以,即便被当作精神分裂也无所谓,她从来,就不是活在别人眼光里的人。
回去的路上,司机操了近路,开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远远的,看到一帮人好像在闹事。
前面怎么了?
应该是斗殴。
司机猜测回答,把车子往边上挪了挪,刻意与那帮人保持距离。
沈佳曼开了车窗,视线睨过去,看到一个人被打的头破血流躺在地上,而围在他身边的人却好像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仍然挥着粗棒砸下去。
她突然想到三年前在船上,慕远辰向她求救,心忽尔一软,急急的说:老张,停车。
怎么了小姐?
我过去看看。
司机吓一跳,赶紧阻止:千万别啊,这些人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别人躲都来不及,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管这种闲事为好啊。
既然撞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你就在车里待着,我一个人下去就好。
看她态度坚决,司机无奈的停了车,但他哪敢真的待在车里,若小姐出了事,他十颗脑袋也不够抵呀……
住手!
沈佳曼大喝一声,那帮挥舞着棍棒的人齐唰唰的回过头,其中一个阴冷的问:干吗?
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管你什么事?
另一名男人走到她面前,流里流气的说:自古都是英雄救美人,怎么?你想来个美人救英雄?
美人啊,这地上躺的可不是英雄,而是狗 熊哦……
哈哈哈……
嘲笑声差点刺破她的耳膜,她拧起眉:你们想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呵,还真要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啊?
几个男人围过来,上下打量她:长的这么俊,先让哥几个高兴高兴,哥几个高兴了,马上就放过他,咋样?
她后退一步,厌恶的说:滚开。
话刚落音,司机老张突然冲上前,啪啪几拳,竟然不费吹费之力就把那几个男人打趴在地上,沈佳曼震惊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老张竟然这么厉害……
你……
小姐,很意外吧?老张尴尬的笑笑:少爷安排给你的司机自然是要有保护你的能力,我不显山露水,不代表我没有两下子哦。
他拍拍手:我们走吧。
把他也带走。
沈佳曼走到被打的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人身旁,蹲下身仔细一看,竟然不过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大孩子。
我们不要管闲事了,赶紧走吧。
不行,不把他带走,他会被这帮人打死的!
老张撇了眼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叹口气说:估计已经死了吧?
没有,他还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