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魏州境内,一队兵马疾驰,队列中飞扬着朔方卫旗,武字帅旗,以及十三两字的将旗,过往的关卡虽然多数是振武军旗,但还是立刻放行。
河北道被武鸦儿收复,武鸦儿此时已经不是振武军,身为朔方节度使,他的兵马也从振武军中脱离原本就已经脱离了,当初只从振武那边带走一队鸦军,在京城麟州充盈壮大。
不过现在河北道由武鸦儿和梁振共同驻守,两人亲父子一般,兵马也不分彼此。
行到城池附近,路上的民众听到号令马鞭声,不惊不慌的避让,熟练的辨认兵马的旗帜,还有人热情的打招呼。
“是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回来了。”
队列中的少年小将背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枪,脸上带着春花般的鲜嫩在民众注视下疾驰而过,没有像往常那边停下打招呼。
武孝在道衙门前不待马匹停稳就跳下,差点摔倒。
“阿孝你慢点。”迎接出来的武信和武帽喊道,伸手搀扶。
武孝双手在地上撑着怕了两下冲进门内扔下一句“我没事。”,再高喊“爹爹,我回来了。”
武信看着他的背影“这么想义父啊?”
武孝仗着年纪小一向喜欢撒娇卖痴,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武帽依旧话少,摇摇头,这不是撒娇卖痴,这应该是义母有要事吩咐。
要不然武孝这个贪图享受的家伙,怎么会提前两天回来。
“乌鸦你说什么呢?”
王力等人听到武鸦儿话时,都进了屋子里,如果他们是在上台阶进门时候,估计也会像武孝那样摔倒。
武鸦儿便再给大家重复一遍:“史朝如果从我们河北道过,只要不是拼死跟我们对战,就放行。”
王力看身边的人:“你们说他是不是脑子生病了?都说起胡话了。”
其他的人神情也都震惊,他们都是武鸦儿的亲信,掌管了整个河北道的兵马安排,丢下各种要事被紧急军令召来,结果听到这句话。
他们以为是要打河东道了呢。
武鸦儿笑了笑:“别急,坐下,听我说。”
王力撇嘴,与众人一起坐下。
武鸦儿道:“安康山得了重病了。”
刚坐下的诸人又蹭的站起来了,响起压抑的低吼,就说了嘛,是要打河东道,打太原府了!
一双眼蹭蹭点燃着小火苗,将武鸦儿笼罩。
“这次我要当先锋。”王力更是喊道,“上次安康山围着我把我打的像狗一样,这次我要围着打他。”
“不是说重病了吗?”有人笑道。
王力叉腰:“他就是死了我也要打,我可不怕被说欺负人。”
武鸦儿再次制止大家,道:“但我们现在不打。”
大家都看他,战事嘛,当然要考虑战机,要仔细商议,大家兴奋的问:“什么时候打?”
“我先前说了,安康山病了,史朝如果得知消息,肯定要过去看看。”武鸦儿道,“所以我们要放史朝过去。”
诸人看着他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就这个所以了。
武鸦儿只当看不到,接着道:“当然,只是允许他带着少量的兵马潜行而过,如果他带着兵马主动攻击我们,我们必然是要还手杀掉他们的,据我猜测,他....”
王力扑倒桌子前,抬手制止:“等等等等,你先别猜测呢,你给我们捋捋,怎么安康山病了,就要放史朝过去,我们是要成全史朝的孝心?”
武鸦儿笑了,这件事是有些匪夷所思,大概也就她能想出来,想到她,他的笑柔和几分。
“我们当然不是为了成全史朝,而且史朝回去也不是为了孝心。”武鸦儿道,指着一旁的舆图,“河东道,安康山有八万兵马,这些兵马都是安康山和史朝这些人一造的,如果安康山死了,其子安庆忠只怕难以服众。”
说到兵马的事,王力等人渐渐明白了。
史朝是跟着安康山一起打出来的,这么多年也一直作为重将负责稳后方,虽然现在失守河北道退居建安州,但在叛军中威信依旧很重。
但安庆忠毕竟是安康山的儿子,子承父业也是理所当然。
那八万兵马可是不小的家产啊。
“所以你是说史朝回去会跟安庆忠争斗夺权?”王力道,收回手握了握,“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趁他们内斗再动手,一网打尽。”
武鸦儿点点头。
厅内响起议论声,此举真的可以啊 “等等。”王力再次摆手,看看大家又看武鸦儿,“但万一史朝到了河东道,没有跟安庆忠争斗,反而是其乐融融,携手共进呢?”
那就是放虎归山,原本把史朝困在建安州,缺兵少马成不了大气候,让他回了河东道,一下子有八万兵马可用,那这太原府比只有重病安康山难打了!
是啊,怎么忘了这个问题了,诸人看向武鸦儿。
这太冒险了吧?
谁能保证史朝和安庆忠不会同心?
武鸦儿没有说话。
王力斜眼看着他,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拍桌子哦了声:“楚国夫人说的是不是!”
王力就知道武孝这小兔崽提前回来有问题。
走之前得意洋洋说不回来了,从此后跟着义母过好日子去。
结果不仅提前回来了,回来后还没有第一时间跑来找他要肉吃 “那楚国夫人说这个你就信了?”王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怎么就这么笃定?”
武鸦儿道:“她在太原府安插了眼线,从那边可以探查到,安庆忠对史朝很戒备,安庆忠想要接替安康山当皇帝,而史朝臣服安康山,但不一定臣服安庆忠。”
一个要当主,一个不臣服,那自然要争斗。
有眼线啊,这个女人还真挺能经营的,王力张张嘴,但这么大事单靠眼线打探也不能就认了:“非常时期,人的想法都会变的,万一那史朝到了太原府,安康山临死前一托孤,他就跟安庆忠携手共进了。”
武鸦儿笑了,指了指舆图:“安康山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王力一怔,诸人也愣了下,看向舆图,对啊,浙西,安德忠.
武鸦儿靠回椅子上,抬着下巴看舆图:“不知道安康山要托哪个儿子,也不知道史朝会选哪个携手共进。”
王力搓了搓手指:“万一,三人都携手共进呢。”
可能吗?
安庆忠和安德忠是这样的人吗?
王力自己也没有底气 “但这也太冒险了。”他嘀咕道,“是不是楚国夫人想要打太原府,故意这样说,好让我们按兵不动,不跟她抢战功。”
武鸦儿哈哈笑:“真要有战功,那不也还是我们的战功吗?”
王力哼了声:“那可不一定,你被休赶出门,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归说笑归笑,事情还是要严肃凝重的商议。
“此举可行。”武鸦儿道,“首先放走史朝,他带不了多少兵马,我们可以趁机收复建安州,再者太原府我们不是不打,一旦那边有异动,我们就动手,就算史朝过去了,我们也不是孤军作战”
他微微一笑。
“我们有楚国夫人联手。”
他明白大家的疑虑,这件事的确听起来很冒险,他说她笃定也不仅仅是因为信上说眼线打探的消息。
她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笃定。
她笃定史朝有野心要当皇帝,笃定安德忠会与安庆忠反目。
笃定的就像她亲眼看到过。
那他就相信她啊,在这世上,他当然相信她了。
觉得很多事情匪夷所思的不止是王力等人,此时坐在浙西道衙的安德忠也觉得世道真奇妙。
眼前这个美人美的像虚幻,说的话也虚幻。
“连小君。”安德忠将割肉的刀插在几案上,伸手抚了抚披散垂下的头发,以看清楚眼前的人,“你是楚国夫人的人,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连小君微微一笑:“大公子,正因为我是楚国夫人的人,才更可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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