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兵马一部分守城清查,一部分追击溃逃的叛军。
但叛军并不是真的被他们杀散了。
京城失守,叛军们与其说溃逃,也可以说是退兵去找安康山了,一是向安康山汇报这里的情况,二是集结在安康山身边保存战斗力,以再重新杀回京城。
他们还不能松懈,应当一鼓作气趁着气势如虹再战安康山,打散他重回京城的希望。
“小姐其实不用担心。”闻讯从京城中赶来的元吉道,“我们在内稳定京城,剑南道的兵马环绕京城外围,这种情况下,安康山要想打回京城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是啊,小姐不用再去冒险。”方二也说道,“他们不敢来犯。”
小姐更应该做的是进京城,安稳民心,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一个类似淮南道的铜墙铁壁。
李明楼摇头看着北方:“我们这次并没有打散叛军的胆气,他们溃逃一多半原因是因为我们出其不意的打开了城门,如果安康山重新集结大军与我京城一战,我们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如果武鸦儿被安康山杀了,被打散胆气的就会是我们这些卫军。”
“想要杀死武鸦儿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元吉道,“小姐不用担心,在中厚到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送信给武鸦儿,我们已经得手,他可以突围了。”
跟安康山死战不容易,但突围难不住武鸦儿。
方二点头:“他肯定对各种状况有安排筹划。”
没有人会打无准备的仗,一场征战最先考虑的就是最坏的情况。
事实可能是这样,但很多事都被她改变了,李明楼依旧摇摇头,京城被提前收复了,武鸦儿会不会提前死?而且很多事又不能被她改变,比如京城看起来被她收复了,于是命运让安康山杀了武鸦儿,然后再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的杀回京城.......
李明楼道:“安康山不容小瞧,京城还不牢稳,真这样打起来,我们很难全身而退,不如我们先动手。”
元吉等人听到这里再无异议,小姐都不怕,他们怕什么!小姐要做的事,他们怎能不做!
“小姐说得对,我们这就调集兵马向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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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兵马再一次集结。
“城里留一万兵马就够了。”元吉道,看着一张京城舆图,“中厚他们对京城熟悉,再加上他们收拢的人,不是兵马,反而更方便做事。”
“京城外的布防也不用担心,可以从宣武道抽调过来一部分。”姜名将和李明楼一起出发,穿好了铠甲敲打着靴子上的泥土。
虽然有新靴子穿,但行远路征战还是穿习惯的比较舒服。
他说到这里又嘿的一声笑。
“这真是太疯狂了,打下京城还不够,还要去打安康山,这世上除了我们也没人敢这样做了吧?”
“大小姐真是比男儿们还敢想敢做。”元吉眼中满是赞叹。
“不过。”姜名停下敲打靴子,皱了皱眉,“大小姐这敢想敢做是为了武鸦儿.....”
“为了武鸦儿有什么不好的?”沉默收拾行囊的方二道,“这一次小姐去打安康山,是为武鸦儿解围,到时候救了他的命,他对小姐还有什么可说的?不仅畏惧还要感激,从此以后俯首称臣......他必然再不敢生心思意图骗我们的兵马。”
姜名将靴子一敲恍然道:“没错,这还是那个道理,富贵.......”
“富贵险中求。”元吉神情欣慰又自豪,“大小姐身上流着大都督的一样英勇无畏的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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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楼手搭在眼上看,远远的可以看到大地上盘踞的巨大城池,因为城门被从内打开,城池没有遭受激烈的战事,身上也没留下太多的伤痕,应该是貌美依旧。
但太远了看不清它真正的样子,上一世她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没想到这一次她的兵马旗帜遍布京城。
李明楼微微一笑,拉下兜帽遮盖头脸,纵马向北而去,将京城抛在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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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的北地看不到花红柳绿,有城池,城池被拆破,有沟壑,沟壑被填平,平整的地面又被挖出沟壑,平地上也会冒出矮小的城墙......起起伏伏,大地满目苍夷。
厮杀声一直持续到黑夜才停下来,地上偶尔闪烁几点光亮,恍若鬼火,风中游荡着鬼哭狼嚎......
“哈哈,我没听错,真的是安康山那边在哭。”王力站在这片营地最高处的废墟上,叉腰大笑,“看来真的是京城被打下来了,可惜好容易冲过来的信兵没有救活,没说出准确的信息。”
坐在地上的武鸦儿笑了笑:“不用听信兵说,单看安康山最近疯狂的样子就猜到了。”
以前安康山还讲究策略规律,打三天休息一天那种,偶尔还放个空引诱他们突围,但最近疯了一样没日没夜,不仅杀抵抗的卫军,战场上动作略有迟缓的叛军也被杀的一片.....
就像一群饿狼猛兽,目的只有一个,咬死眼前的所有人。
这是疯狂也是绝望。
没了京城,再杀不了武鸦儿,他们这一次真是亏大了。
王力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咦了声:“不对啊,楚国夫人打下京城对我们也没好处啊,反而是逼着安康山非要杀死我们不可了。”
他们这次也是吃了大亏了!
武鸦儿笑了,笑声很低,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力哥。”他说道,“看来我们这次就死在这里了。”
武鸦儿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叉着腰的王力只觉得浑身发麻,心也重重的沉下去,但又觉得一切都变得轻飘飘。
“你说你也是,前些日子分兵的时候突围出去多好。”他抱怨道,“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
这抱怨也跟往日不同,不像抱怨像是絮叨。
“打不过就是不肯跑。”王力在武鸦儿身边坐下来,“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你就这臭毛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武鸦儿道:“因为我怕我一跑,就再没勇气回来面对危难了,所以我从小就告诉我自己,永远不跑,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
武鸦儿没有详细说过他的出身他的童年,但从偶尔的谈话以及武鸦儿母亲的疯傻残盲可以知道,他过的一定很惨。
王力叹口气:“那要是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啊。”武鸦儿道,“如果活的没有勇气,对我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
这样啊,王力擦了擦鼻头:“这世道,没勇气还真活不了。”
武鸦儿道:“都督大印送出去了吧?”
王力嗯了声:“北边的营地撤了,应该是武信他们拿到大印了。”
“那就好。”武鸦儿似乎卸下来最后一丝担忧,头枕着胳膊躺在地上,看着斑斑点点星光的夜空,“这样我死了,我们振武军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有孩子是挺好的。”
也不对,最主要还是孩子他娘好。
“我的妻子考虑的周到。”
王力呸了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那个女人好!”
武鸦儿笑看着漆黑夜空中稀疏的星星闪啊闪,渺小又强大。
“就是很好啊。”他说道,“我武鸦儿这辈子能认识这样一个人,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