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向虬髯适应了室内的光线,还是这男人的出现让室内亮起来。
眼前好似一幅画。
摇晃的枝叶,颤颤的花朵,俊美的男人穿着锦缎长袍亭亭,身边壮童......还是有些煞风景。
“你说这花儿美吗?”画里的男人再次问,正面看过来。
向虬髯呜呜两声,被卸掉的下巴没办法说话,但不妨碍他表达,他将头摇了摇。
李敏有些惊讶:“这还不好呀?”
旋即摆手。
“再拿来。”
两个男人便忙向后去又抬了一盆花,这次是一盆半开的紫牡丹。
李敏将鬓边的花扔下,掐下紫牡丹举在鬓边,问:“这个好不好看?”
向虬髯依旧摇头发出呜呜声,人也挣扎起来,似乎因为花不美而生气,李敏再次摆手:“再拿!”
更多的男人进进出出,室内桌子上台上地上很快就摆满了花,将向虬髯萦绕其中。
室内人多了,但也仅仅是搬送摆弄花,没有佩戴刀枪。
室内东西满当当,但只是各种名贵花草,没有吓人的刑具。
喝问声一声接一声,但只有一句话:“这个呢?好不好看?”
不管声音多么凶狠,也不管百花环绕令人心醉的香气,向虬髯始终摇头,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手脚腿扭动坐了起来。
也没有人把他再按倒。
“不好看?这么多花儿你竟然都说不好看?”李敏将空空的发鬓轻轻一抚,怒意散去,带着几分轻蔑,“我知道了,你这人根本就不懂美丑。”
向虬髯摇的头发都散开了,坐在地上像个发疯的狂士,他的头猛地一碰肩头,咔嗒一声,终于把被卸掉的下巴按上了,舌头缩回去,又吐出来,发出大喊:“大叔!你病的还真是不轻!”
哗啦一声,坐起来的向虬髯又被李敏按在地上,这次向虬髯没有被卸掉下巴,李敏也没有让人再拧住捆扎他。
“你眼睛一定是有病!”李敏抓着向虬髯的头,摇晃他乱发,扒开看他的眼,又站起来用脚踩他的胸口,“不,你的心智有病!你美丑不分!”
向虬髯像鱼一样扑腾,弹起的腿脚鱼尾巴般想要抽打李敏的脸:“大叔,你才是心智有病,为了一朵花,你至于祸害这么多花吗?”
他看着散落一地姹紫嫣红,眼睛都红了。
李敏看向这些花,凤眼挑起冷笑:“这些花是你祸害的!谁让你眼瞎不明!你要是早点分清美丑,哪有如今一地落红!”
这叫什么道理?向虬髯趴在地上扭头看李敏:“大叔,你不讲道理啊?”
“对啊,我就是不讲道理。”李敏居高临下看着他,又抬脚踩向虬髯的脸,咬牙,“大叔,大叔,大叔。”
向虬髯的脸没有被踩在地上摩擦,他像鱼一样滑去,一个打挺起身,原本捆着的手脚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挣脱了,挣开的手脚向后翻去,翻过门槛,翻上房顶......
“大叔,你快去看看病吧!有病多吃药!不要祸害花花草草!”
扔下一句话,向虬髯消失在房顶上。
壮童跃出门外,却被李敏叫住。
“不用追了。”李敏道,看向门外,甩了甩衣袖恨恨,“我不想再看到他。”
随从有些无奈:“小爷,还没问是谁让他杀项云的。”
他们把他救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李敏啊了声,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们救他不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看我比他能摘更多美丽的花吗?”
随从无奈的喊了声小爷,他们追踪窥探向虬髯这么久,看着他像狼一样潜行,像猎狗一样围守猎物,像乞丐一样抢食,像浪荡公子一样一掷千金,看得懂他在熟悉环境,融入环境,变成麟州天地间的尘埃,变成所有人眼前的草木,然后当猎物经过时,一伸手取命。
他们兴致勃勃的等着看这一幕,要不然早就把向虬髯抓了,哪还用等到现在,甚至还在向虬髯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相救。
救他不让他死,自然是要问出他背后的主使。
李敏摆手:“不是不是,抓他首先是为了让他看我摘花,其次是要让他活着,杀项云就行了。”
至于谁要杀项云,也不重要啦。
项云现在有兵权在握,又是皇帝跟前的新宠,又是世家名门出身,被人嫉妒暗杀理所当然,也无关紧要。
......
......
项云在城门遇刺,让麟州陷入一片惊恐,刺客的搜捕毫无进展,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虽然项云第一时间赶去宫里给皇帝说刺客的事,并为了安抚皇帝主动说自己遇刺过两次,同时又说李奉安,严茂皆是遇刺身亡。
“安康山有心叛乱,早就对我们这些卫军大将首领布置了刺客,目的是搅乱削弱卫军之势。”
这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这是叛军的阴谋。
跟叛军叛乱是一样的性质。
陛下不要害怕。
崔征等官员闻讯赶来,虽然对于刺客突然出现很震惊,但很快就接受了,他们认同项云说的,叛军横行,叛军的刺客奸细必然也潜入麟州。
“陛下无须担心,这些宵小翻不起风浪。”崔征道,“只能用些隐私下作的手段,在我们麟州大军城防面前蚍蜉难撼大树。”
其他官员们便齐心表示追捕刺客核查麟州境内,安抚民众稳定人心,请陛下宽心。
皇帝听完他们的话,坐回龙椅上宽心但又担心。
“朕在皇城里是安全的。”他看着大臣们关切说道,“爱卿们在外千万要小心啊。”
......
......
官府大臣们一部分认为刺客一次失败已经逃了,一部分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刺客还留在麟州,但不管怎么样,搜查严防是一定要继续的。
这一次搜查也让官府大臣们头疼不已,麟州鱼龙混杂太乱了,于是又开始先搜查还是先清查梳理人口的争论。
刺客没有丝毫进展。
项云也并不在意,按照以往的规律,刺客已经离开了。
但也不一定,毕竟这次的刺杀跟前两次不同,多了同伙.....
蒋友进来打断了项云的沉思:“都督,什么时候出发?”
距离刺杀已经过去十天了,跟皇帝已经说清楚了,追捕刺客也有官府和城防们展开,项云该启程去宣武道了。
项云坐着没有起身,道:“我觉得,暂时还是不去了。”
不去了?蒋友惊讶,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宣武道是表面,内里是为了拿到淮南道,更远的是以淮南道宣武道为根基收复京城,那可是足能封侯的一战啊。
说不去就不去了?难道是.....害怕刺客?
项云没有否认:“刺客的目标是杀死我,此次动用了比以前多的人手,可见因为我现在势越来越大,他们也越势在必得,去宣武道虽然利益长远,但目前如果出了意外,再丰厚长远的利益都没有意义。”
利益始终在,人死万事空,项云死了,宣武道淮南道别人还能去接手,但项云死了就死了,再也不存在了,什么都没有了。
蒋友捻须凝眉,这也是事实.....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接手淮南道,最大的保障是陛下。”项云道,“我只有被皇帝信任信赖才能震住楚国夫人和淮南道兵马,但因为刺客的事,皇帝对我的心思动摇了。”
蒋友皱眉:“都督和相爷不是已经安抚好陛下了吗?”
这个皇帝哪里是别人几句话能安抚的,除了亲手救了他命的武鸦儿,项云长长的吐口气,道:“听说陛下私下跟相爷提议暂时迁到灵武郡城那边。”
一个刺客吓的都要舍弃麟州了,他项云在皇帝眼里就成了麻烦,请求武鸦儿回来的信大概也送出去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的确麻烦了,蒋友来回走了几步,这个皇帝还真是难伺候.....那该怎么办?
项云笑了笑:“别担心,也好办。”
他站起来走到舆图前点了点。
“我再给陛下一场胜利就好了。”
再打一次胜仗?这当然是好事,蒋友眉头没有松懈,看着舆图上项云指的地方:“这里可不好打啊,距离麟州有点远。”
麟州的大军他们要调动那么远可不好用,而且跑那么远在项云手里发挥的作用不如预期。
那就只能请张安王林这两个废物来调动剑南道的兵马了,要废口舌,还要分功劳给他们....
项云摇头:“不,我现在需要功劳,一厘一毫也不会分给他们。”
蒋友惊讶,可以吗?
“当然可以。”项云视线在舆图上滑动,“我现在不是只有剑南道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