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凤姐儿躲在廊上享清闲的时候,晴雯却蹦蹦跳跳的从西厢出来。
拿眼见到凤姐儿,上前笑道:“二奶奶怎么站在这儿,二爷回来了不是?”
凤姐儿瞅着她,看她前半句问候明显敷衍,后半句问贾琏才是真,都懒得与她计较。
这丫头也就是看着聪明,实则半点心计也没什么,连装样子都装不像。
看似炸刺,实则半点威胁都没有。
“你二爷在屋里吃好吃的,你赶紧去说不定还能分一口。”
听到凤姐儿这样说,晴雯哪里疑心,很高兴的就进屋去了。
半晌红着脸出来,没好气的看着凤姐儿。
“怎么,分着好吃的了?”凤姐儿觑眼笑道。
晴雯无奈,心说琏二奶奶怎么变大度了。知道二爷在里头欺负香菱,她一点不生气不说,还在这儿帮忙站岗!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间,就有王夫人屋里的婆子来禀报:
“家里来客了,太太让二奶奶出去接待。”
凤姐儿一听,连忙丢下晴雯,惊喜的问道:“可是我哥哥到京了?”
“不止呢,还有好几家亲戚上门,可巧都赶在一处了。琏二奶奶快去吧,太太正领着人往老太太屋里去呢。”
“哦,都有哪些亲戚啊?”
凤姐儿本来一边听,一边下意识的要进屋的。
忽想起贾琏似乎不大喜欢自己的哥哥王仁,也就熄了让贾琏一道去的想法。反正贾琏位高事忙,随便找个理由不出去见客,也没有人能说得上什么。
“有大太太娘家的哥哥嫂子,有大奶奶的婶子并两个妹子,还有薛姨太太的侄子并侄女……“
看着凤姐儿和婆子说笑着离去,晴雯想着屋里的欢闹还不知道何时才结束,不如跟去看看热闹,因此也屁颠屁颠的尾随而去。
……
且不说荣国府来了众多稀客如何热闹。
重华宫,重华殿外,却是气氛凝重。
宁康帝衣冠端正的跪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不知多久之后,殿门缓缓开启,两个太监推着太上皇的四轮椅出来。
宁康帝连忙摆正衣袖,郑重的叩首一礼。
“你来作甚?”
“儿臣,为母妃的事而来。”
“既是为你母妃的事而来,可知她犯了何事?”
“儿臣正是不知母妃所犯何事,不知为何父皇要命人看守长春宫。
据儿臣所知,今日御花园是发生了一件事,不过是昭阳肆意任性,假传太后懿旨,将镇远侯贾琏招至内宫私会。
此举虽然有违体统,但念在二人有段前缘,儿臣倒觉得小惩大诫即可,不必太过苛责。”
宁康帝的话未说尽,就见太上皇怒喝一声:“胡涂。”
龙颜一怒,自是震吓人心。但许是太上皇真的老了,宁康帝总觉得,这一声怒骂,远远没有当初他做皇子的时候,来的那样有威势。
“此不过太后想出来,搪塞世人,以维护天家颜面的言辞。
旁人相信则罢,你身为皇帝,岂能如此耳目堵塞,是非不明?
朕听说,你还违逆朕的旨意,强闯长春宫。莫非是坐上这个位置久了,以为羽翼已丰,便不将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
“儿臣不敢。但是父皇既然说,方才的言论乃是太后想出,且父皇承认可以维护我天家的颜面,那么儿臣觉得,父皇应该尊重太后的意思,撤去长春宫的侍卫,以免得世人猜疑诟病。”
太上皇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太后大度,识大体,便应该无端被人污蔑构陷。
朕这个太上皇,连为她主持公道也不行?”
“儿臣非是此意。儿臣的意思是,哪怕此事另有蹊跷,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父皇也不应该大动干戈,徒惹人猜疑。
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儿臣可以立刻命人将今日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再奏明父皇,请父皇裁夺。”
“让你来查?”
太上皇一声冷笑,“不必了。”
说话间,太上皇一招手,就有侍卫在太监的指引下,将十多个满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宫女太监押过来,扔在宁康帝的面前。
“这些都是长春宫的人,是在事发之后,来不及逃出御花园,被抓住的。
你可以问问她们,究竟是朕冤枉了你母妃,还是她胆大包天,罪有应得。”
宁康帝何用看这些人。
尽管面对他的询问,李太妃并没有承认什么。但是作为亲生儿子,结合得到的消息,宁康帝岂能不知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出自他母妃的手。
此时再看太上皇的态度,知道太上皇肯定是将这些人审问清楚了。
他哪里还有侥幸。
毕竟,虽然太上皇一向不喜欢他母妃,但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侮辱她。
看着那些宫人为了求活,不断的告饶哀求的模样,宁康帝沉默了半晌,道:“若是母妃留在宫中只会惹父皇生气,正好儿臣名下有一个山庄,修缮的尚可。
儿臣想要将母妃移接过去,让十四弟过去侍奉她老人家的晚年。”
忠顺王和宁康帝一母同胞,排位十四。
太上皇闻言,神色出现短暂的停顿。
宁康帝继续哀求道:“父皇,儿臣母妃也已经七旬有余。即便她有诸多不是,但念在她侍奉您五十余年的份上,您就准许儿臣将她接出宫去吧。
她老人家出了宫,即便有再多的愤懑,也都将成为过往,再不会对太后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还请父皇开恩。”
“只怕是迟了。”太上皇淡淡的道。
宁康帝心中骤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果然,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走到太上皇耳边,述说了几句,然后太上皇便道:“你母妃自知罪孽深重,方才在长春宫服毒酒自尽。
念在她养育你有功,不便昭示其罪,便称病逝吧。”
宁康帝的身子顿时晃了晃,不可置信的怒瞪着太上皇,面目痛苦,最后嘶哑着声音道:“父皇你,你好狠的心……!”
“哼!”
太上皇眼见宁康帝如此,心中更冷。
其实他虽然对李太妃的容忍已到了极致,恨不得马上处死对方,但也并不急于一时。
谁知道,他这边刚刚听下面的人审讯出具体的结果,回头就听见宁康帝不遵他的旨意,强闯长春宫之事。
怒上心头,几乎是宁康帝前脚刚离开长春宫,后脚他就命人将毒酒送到。
“为了一己私怨,不惜以下犯上,构陷当朝太后与朝臣通奸,此等恶妇毒妇蠢妇不死,难道留着她继续祸害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
朕只怪自己心不够狠,没有早点看清你母妃的真面目,早点将她赐死,才姑息养奸至此。
倒是你,身为一国之君,肩负祖宗的基业与天下万民之重,竟然只知私情,而是非轻重不分!
朕且问你,倘若今日之事传开,世人知你遇事如此不明,将来你如何统御文武群臣?如何统御九州万民?
朕看你连这小小的后宫都看不好!”
听着太上皇不留情面的话语,宁康帝只是冷冷的回了一眼,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幕,令太上皇一愣之下,气的胸腔起伏。眼见太上皇一口气就要回不上来,吓得冯程等老太监大惊失色,连忙传令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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