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秦栀倒是见多了,如眼前这种诡异的,却是第一次瞧见。
这个时代的手艺人是很了不起的,即便是冷硬的石头,只要他们想,就能雕刻成各种形态。
但眼下这些石雕,无男女之分,无特别的情绪,看不出衣饰穿着,也瞧不出它们站立的姿势代表着何意。
若不是其中凶险万分,秦栀还真想踏进去,再走近一些,瞧瞧这些石雕会不会有变化什么的。
乔姬在附近转了转,杀阵里面都是一样的,只要不进去,在外瞧见的都是石雕。密密麻麻的矗立在那儿,也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雕刻出来的。
但是,这种东西又不能十足的肯定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就是真的,因为很可能是障眼法。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站在元极身边,秦栀盯了好一会儿,不由问道。这里面,显然只有萧四禾和元极进去又出来过,而其他进去的人,却再也没出来过。
“你不会想知道的,而且也说不清楚。你也别想着去见识见识了,太过凶险。若是我独自一人,尚可能确保进去再出来,若带着你,我没有信心。”元极低声的说着,这般没自信,他还是第一次。
转头看向他,秦栀微微歪头,“好,我明白了。”她不会好奇的想要进去了,免得她再成了第二个萧四禾。
乔姬观察了好一会儿,随后便拿出赤埙来,吹响赤埙,那音如天籁,好听的很。
很快的,林子里便传来了声响,飞禽走兽,但凡是听到埙声的,都跑过来了。
一些东西也从地下溶洞的空隙之中钻了出来,秦栀对这些东西异常的敏感。瞧见一个光溜溜的身影,她随即便窜到了元极的怀里,搂住他顺势抬起双腿,让自己整个人和地面隔开距离。
可是很久没见她这样了,元极也不由弯起薄唇,揽着她的腰身,让她整个人悬空起来。
头顶和脚底下都有东西过去,它们发出声响,然后在杀阵边缘汇聚。
乔姬紧盯着它们,很明显,它们到了这儿有些迟疑,好像连她的赤埙都不太管用了。
下一刻,她埙声一转,变得更为尖利刺耳了些,那些动物随后也进入了杀阵之中。
眼见着它们进去,杀阵里那些石雕也有了变化,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它们看起来好像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像被风雨吹蚀了很久似得,以至于五官剥落,瞧不清楚。
除此之外,再也没别的事情发生,但那些动物进去了之后就踪影全无了,在外头根本瞧不见它们。
乔姬的埙声又有了转变,刺耳不说,听起来更像闹鬼了一样。若是无缘无故的在山里听到这种声音,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秦栀脚落地,不过却依旧紧紧地靠着元极,他身体坚硬如同大理石一样,让人格外的安心。
元极搂着她,眼睛看着杀阵,覆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却在缓缓地抚动,一切都如此柔软,爱不释手,好似再用些力气,她就会坏掉一样。
“这阵法还真是够奇怪的,精通这些的人,真是让我佩服不已。若是要我研究这些东西,不知得花费多长的时间,最起码,我没信心在短时间内有成就。”倚靠着他,秦栀小声的说着。
“待得出去了,咱们一同钻研。”听她这种话,无外乎就是另类的夸赞公冶峥,元极不是很爱听。这布阵破阵他也会,只不过并没有长久的浸淫于此。
不禁笑,“你别板着脸,我又没夸别人。再说了,几个公冶峥加在一块,也不如你长得好看。你什么都不用做,这张脸就赢了。”赢得干干脆脆。
垂眸看着她,元极若有似无的弯起薄唇,“你看我这些日子变老了么?”
“没有,依旧俊美无比。别担心,只要你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一直好好地,肯定不会变老。”这若是身体受到了什么损伤,气色变差,衰老就很快了。
“说的还挺有道理。”不过是乱七八糟的道理。
扬了扬下颌,秦栀挤眉弄眼,惹得元极抬手捏她的脸。
就在这时,乔姬的赤埙忽然停了,下一刻,一阵扑棱棱夹杂着怪叫的动静从杀阵处传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刚刚那些进入杀阵的动物们发疯了一样的跑出来,而且都在尖叫着,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它们没头没脑,也不管这外头是否有人,直接往外冲。
元极挟着秦栀快速的跳开,躲避那些发疯的动物。
其他人也迅速的让开,这种情况众人也都没想到。
那些飞禽身上的羽毛都炸开了,好像被炸药轰过一样。有的身上脱落一块一块的羽毛,看起来很是凄惨。
而在地上跑的那些动物很多都受了伤,身上流着血,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
它们慌慌张张的逃出来,冲进了山林里,便一哄而散了。
显而易见,它们被吓得不轻,连乔姬的赤埙都不管用了。
待得它们没了踪迹和声响,躲避开来的众人才回过神儿,这些动物也出不去。
“里面凶险万分,逃生的关键时刻,它们没有逃离到外面,反而又顺着原路回来了。看来,这杀阵是真的出不去。”乔姬将赤埙放回了衣服里,她也算死了心,动物也没法带路。
“所以,世子爷选择从地底逃生,是最好的办法了。”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真的走不出这蛇盘岭。
“回去吧,既然已经确定此地无法通过,你也不要再想着试探了。”抓紧了秦栀的手,元极垂眸看着她。他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各种方法其实他都试过了。从地底回去,也是他考虑多时才想出的法子。
如果这条路都行不通的话,那他们兴许就得真的被困死在此处了。
秦栀几不可微的点头,不由想起之前公冶峥对她的警告,他说这里只进不出,还让她不要进来。
想来他那时所说都是真的,没有丝毫的夸大。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元极会想到挖地逃生的法子,兴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从地底下逃出去。
往回走,细雨绵绵还在继续,乔姬向前走着,但已经有些走神儿了,她大概还在想着刚刚那些动物的表现。这种情况大概她也是第一次经历,不免想深深研究。
元极拉着秦栀走在最后,观察旁边的地形,其实那里就有松软的土壳子,因为下雨的原因,都有些塌陷了。
树就长在周边,瞧着悬悬欲坠似得,若是给施加一些外力的话,它们就会立即塌陷进下面的溶洞之中。
“西棠地貌如此,但唯独这处较为凶险。这种喀斯特地貌其实很不稳定,周边也最好不要有人居住,很容易会被牵连。总体来说,还是大魏的地势更好些,如此兵强马壮也兴许是天意吧。”轻声的说着,在秦栀看来,大魏所在,真是天选之地,西棠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你说的是什么我虽说听不懂,但依稀也能了解。如今你这天外飞仙和我一同被困在这里,即便这里真是这世上最糟糕的地方,却也有些别样的情调。”停下脚步,元极眼下真的是不慌不忙。不似那时,只想着尽快逃出困境离开这里。
仰脸看着他,秦栀笑的眼睛弯弯,“我若真是个天外飞仙,此时早就把你带出去了。你这段时间喝风饮露的,都快成仙人了。这雨淋在头上,你就一点都没感觉么?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在这儿和你淋雨。”看着他的眼睛,秦栀就知他想干什么。可是这地儿,她可没心情。
抬手捏住她的脸,元极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就不想我么?”
“想,特别想。但肯定不是在这儿想你,快回去,我衣服都湿透了。”拽着他往回走,元极自是不愿,却也挣脱不过。
两个人回了山洞之中,走到燃烧的火堆旁,烘烤自己身上的衣服。别看这小雨绵绵的,但是时间久了,穿再厚也遮挡不住。
元极站在火堆旁,一手提着秦栀的披风,一手提着自己的外袍,他一个人将两个人的事情都做了。
秦栀则和乔姬又蹲在了萧四禾的身边,在观察他今日有什么不同。
刚刚甲字卫喂他喝了些水,他都是自己咽下去的,这种情况是好的,最起码乔姬和秦栀都挺高兴。
“看来这药没白吃,待得出去了,再让大夫看看,这条命就保住了。”乔姬上下的审视了一番萧四禾,也不知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排泄,也幸好这四周都是男的,照顾他也不算尴尬。
“马上就能出去了。”秦栀拍了拍萧四禾的肩膀,随后站起身,朝着元极走了过去。
他在那儿烘烤衣服倒是一丝不苟,两手拎着两件衣服翻来覆去的,好像专业的似得。
秦栀也忍不住弯起嘴角,“行了我的世子爷,你这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娘。挂在这儿就成了,和我散散步去。”将那两件衣服挂起来,随后拉住他的手,朝着山洞另一侧走。
那已被挖空的通道很长很长,得走两天才能走出去。
秦栀拉着他,走了大概两刻钟,就听不到众人的声音了。
黑乎乎的,不过有元极在身边,秦栀倒是无所谓。
又走了一段路,还没等元极说话呢,秦栀就猛地拽了他一把,一下子将他按在了墙上。
她这举动太过突然,元极也愣了,靠在冰冷的墙上,他一边垂眸看着她,尽管伸手不见五指,可是他也能瞧得见她的脸。
她是笑着的,却还有几分害羞,将他抵在墙上,她贴在他身上。这山洞狭窄,只是如此,两个人就好像被夹在了这里似得。
秦栀圈住他的腰,一边仰着脸,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不过她瞧不见他。
瞧不见也好,免得让她窘迫。
手顺着他的腰带游走,然后转到了前头,她手上几个动作,他的腰带就被解开了。
“你说,我要是再怀孕了怎么办?”解他的衣服,秦栀一边问道。根据元极的心性,估计还会害怕,然后怪自己。如果她有什么危险,说不准他会阉了自己。
“我一直都在吃药,你不知道么?”任她解自己的衣服,元极一边低声道。他的声音略微暗哑,压抑积攒的太久,随着她解自己衣服,热血上涌,他全身都热了起来。
“你在吃药?真成。我还以为是我吃药呢。”他倒是提过吃药之事,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在吃。
“把你的心放在这里,不要乱想。”抬手罩住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柔软,他也随之深吸口气,身子一转,直接将她压在了墙上。
被他的气息笼罩,秦栀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抬手搂住他低下来的头,眼睛也在同时闭上了。
他是火热的,即便有些虚弱,但这个时候还真瞧不出他身体无力来。
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连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秦栀和元极才缓慢的走了回去。
一路上,秦栀倚靠着元极,用他的力气带着自己走。
元极倒是也乐此不疲,揽着她,一路前行,本想直接把她抱回去,哪知听到了人声,她立时就站直了。
转眼看向她,元极扬起入鬓的眉,“这又是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要面子了。咱俩离开这么久,长脑子的都知道咱们做什么去了。若是回去我还一副全身无力两腿酸软的模样,还不得被笑话死。我忽然出现,也算天降神兵了,即便知道我没有办法带你们出去,但给他们的心理上带来了很大的安慰。我是要面子的人,不行也得撑着。再来就是你,太过分了,亏得我身体柔软,否则大腿都被你掰断了。”秦栀小声的训斥,他这人就是仗着自己力气大。说他是发情的狮子也不为过,她根本不是他对手。
元极忍笑,“好,有面子的世子妃。来,让为夫帮你整理一番。不然你即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了,这个模样也就是没面子。”云鬓散乱的,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多让人遐想连篇。
整理好了她的头发,两个人才返回驻地,两堆篝火还在燃烧着,大部分人都休息了。轮换着挖山,他们也十分辛苦。
晚饭依旧是无滋无味的野物,吃了一些,秦栀和元极便坐到了萧四禾身边。
元极扣着他的脉门,试探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
“咱们出去后,就直接返回大魏。我知道你不信公冶峥,但是,自此后,不要再和他正面冲突了。他已经决心要做皇帝,这西棠内部一团乱,够他忙活的了。林蕴之前担心他是缓兵之计,不过我觉得他不是。”看着萧四禾,秦栀一边小声说道。
她不要什么,就是和平而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若她没生下那个小东西,她也不会心生和平之意,毕竟很多人都因为公冶峥的这番闹腾而送了命。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秦栀自当不用多加思虑。
可现在,已经不是仇怨的事情了,而是将来几十年的大局面。
“只有你会信他。”秦栀对公冶峥的信任让元极很不爽,明明在他看来,公冶峥就是个疯狗。
“别这种语气,我说真的。你不想儿子么?过了这么久,他也应该长大一些了。那些老大夫们也不知有没有结果,我们都被困在这儿,有消息也收不到。你说我们回去后,他还能认识我们么?”想念那个小东西,其实眼下想想,即便他真的天生有疾,就算这辈子都治不好了,也不影响她对他的爱。
“他自此后注定是要生活在帝都,你总是这样想,岂不是自寻苦恼?待得他懂事了,也就不会忘记你我了。”元极也是想念的,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你就没想过,再有个女儿?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你就不想试试?”人家都说儿女双全凑成好,倒是真的很有道理。
“有你这个棉袄就够了。”元极垂眸看了她一眼,她这年龄,也算得上是小棉袄了。
秦栀笑出声,仰脸看着他,“世子爷,你现在是终于承认自己年迈了么?”
捂住她的嘴,禁止她再说这个话题,老,年迈,都是他的大忌。
就在这时,一直躺着的萧四禾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咳声,周边的人立即看过去,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却紧紧地皱起来,好像很难受似得。
“这是怎么了?”抬手拍了拍萧四禾的肩膀,却发觉他身体紧绷的厉害,整个人好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一样。
元极立即扣住萧四禾的脉门,稍稍试探了下,然后一把将他拉起来坐着。
他身体一转,转到萧四禾的身后,一掌推出,直接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一掌用力七八分的力气,秦栀都听到了一声闷响,下一刻,萧四禾身体弯下去,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血色发黑,甚至带着一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