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忽然就变得非常安静,韩冰的脸上满满都是诧异与担忧之色,而在她疑惑的眼神里,陆辛自己,也多少感觉到了一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电视机,陆辛在屏幕倒影里,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些陌生,又似乎,异常的熟悉……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好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
“你们……你们的现在的注意力,是不是应该放在我的身上?”
而当韩冰与陆辛一个惊疑,一个迷茫的对视时,黑杰克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转头向黑杰克看了过去。
只见这时候的黑杰克,身体已经像是一块融化的雪糕。
不同的地是雪糕融化时,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香甜的气味,但黑杰克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刺鼻的腐臭气味,他的脑袋仿佛失去了支撑,正歪歪斜斜的,倚在了墙壁上。
声音也已经变得虚弱,且断断续续:“你好像有很多秘密,但我没有时间问了……”
“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这些……”
“这具身体腐烂的太快,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他的脑袋失去支撑,已经无法动弹,因此只能勉强的抬起了眼皮,看向陆辛:
“我想,想知道,我的队友们,已经怎么样了……”
“……”
陆辛看了他一眼,微微闭目,然后睁开,轻声道:“他们死的都没有痛苦。”
黑杰克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嘴唇轻轻颤了几下。
他似乎是忍住了更为悲伤的表情,嘴唇嚅动几下,只是喃喃的道:
“很好。”
“我死的痛苦,这很对,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
韩冰忽然微微心颤了一下,居然奇异的明白了这个将死之人的心声。
他死的毫无疑问,是极为痛苦的,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是因为自己身体的腐烂,而一点一点死亡的,他在临死前经受着这样可怕的痛苦,还强忍着告诉了他们自己所知的资料,但却又感觉这对他十分的公平,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害了队友,甘愿受到这样的惩罚?
陆辛则是微微叹惜,因为他说的是假的……
黑杰克的队友,也不是死的全无痛苦,只是这时候,毕竟要先安慰快死的人。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
黑杰克微不可察的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眼皮抬头,向陆辛看了过来。
“最后,我希望……用这个情报,换你帮我做件事……”
“……”
“嗯?”
陆辛怔了一下,才明白了黑杰克忍着强烈痛苦,告诉自己这些事的原因。
仿佛是心软,他轻声道:“大家是同行,不用交换,我也会帮你的。”
“喀啦……”
黑杰克摇了下头,脑袋顿时撞在了一边,无法再转回来。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的从口中传了出来:“我死之后,你可以从我的脑袋里找到一张扑克牌,我希望你可以……”
“帮我把它,交给黑桃事物所……”
“……”
他说出了最后一个字时,已经面朝墙壁。
但瞳还是还是努力的转向了眼角,用余光,努力的看着陆辛。
陆辛看着他这么辛苦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将黑杰克的脑袋轻轻捧着。
在他捧住了黑杰克的脑袋时,便听得“哗啦”一声,那具身体终于腐烂到了极点,脑袋与身体分了家,于是他便干脆将黑杰克的脑袋捧了起来,面对着自己,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
黑杰克的口中,最后一点气息,缓缓从嘴角滑落,眼睛慢慢变得黯淡。
屋子里,一时变得寂静至极。
韩冰看到陆辛认真答应黑杰克的样子,感觉到了一些安慰,甚至,奇妙的感动。
但是,看着陆辛手捧人头说话的样子,又实在感动不起来。
倒是陆辛,在确定黑杰克已经死亡之后,慢慢的站起了身,将黑杰克的脑袋,放在了写床边写字台上面,然后才轻轻吁了口气,转过身来,与兀自有些慌乱的韩冰对视了一眼。
韩冰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陆辛则不再多问,只是摇了摇头,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他拿了一条厚厚的毛巾出来,开始一点一点的擦地上的黏稠黑色液体。
一边擦一边道:“太味了,壁虎晚上还要在这个房间里睡呢……”
“?”
韩冰一时都懵圈了,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一点一点将地上擦干净了,陆辛才直起了腰来,只见整块毛巾都变成了黑色的,腥臭扑鼻,但是地毯上,却还是湮透了的黑糊糊一大块,这个房间里的气味非但没有消散,简直更刺鼻了,就算陆辛也觉得没有办法,想打扫干净,起码还需要拖把、洗洁精、抹布……
……或是换房间。
“既然答应了这个人,还是要做到的。”
他转头看了韩冰一眼,见韩冰的脸色异常苍白,便低声解释道:“你不要怪他,虽然他刚刚与我们见面的时候,确实想伤害你,但是,那时候的他,其实是身不由己的……”
“我明白的单兵先生……”
韩冰忍不住打断了他,只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我现在害怕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要给他做开颅手术啊……
陆辛真的给黑杰克做了开颅手术。
毕竟是在酒店之中,各种工具严重不足,所以陆辛也是很有数的没有再换一个房间祸祸,而是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床紧靠着的写字台上,用简易的工具打开了黑杰克的颅骨。
然后经过了一番翻找,居然真的在他的脑子里面,找到了一张黑色的扑克牌……
那张扑克牌,比普通的扑克牌大了一点,印着黑桃J的牌面。
背面是一种神秘则繁复的花纹,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陆辛仔细研究了一下。
啥也没研究出来,这种花纹好像与别的扑克牌背后的花纹都差不多。
“真是奇怪啊……”
洗干净了手,拿着这张扑克牌走出了房门后,陆辛好奇的向韩冰道:“这应该算是黑杰克的遗物了吧?只不过,既然是遗物,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交给长湖,而是什么黑桃事物所?”
早十分钟就在门外等着的韩冰,一看到那张扑克牌上面的血迹,脸色顿时又变得苍白。
“呕……”
她快步冲进了对面的房间卫生间,一阵呕吐。
走了回来时,脸色兀自苍白,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看那张扑克牌,而是看着陆辛,道:“我也并不清楚,不过,黑杰克的代号,如果也与这张扑克牌有关系的话,那说不定他本来就与这个黑桃事务所有着某种关系。”
“这个世界上,一直有些奇怪的神秘组织存在。”
“这些神秘组织的力量,有的非常强大,甚至是足以抗衡高墙城的。”
“毕竟,各大高墙城的特清部,都是为了清理特殊污染而存在,但很多神秘组织,追求的便是神秘的力量,双方的侧重点不同,便也导致对神秘力量的掌握也各自不相同。”
“……”
“好吧……”
陆辛将黑杰克留下的扑克牌,塞进了自己的黑色袋子里,然后从墙角提起了一个塑料袋。
“这是……”
韩冰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塑料袋显得鼓囊囊的,似乎有还有液体渗出。
陆辛笑了笑,道:“这是……”
“别说……”
韩冰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得伸手阻止,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又快步冲进了卫生间。
“呕……”
里面很快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呀……”
陆辛忍不住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现在不方便离她太远,自己就单独去处理掉了。
这一次韩冰吐的比较久。
大概意志与抵抗力这种东西,也是会一次次被拉低的吧?
若是平时,作为经受过专业训练的韩冰,不见得就会因为这种事物而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先是经历了生死危机,又进入了深渊,再在黑杰克腐烂的同时,忍不住了那种气味的长时间刺激,最后,终于在陆辛帮助黑杰克的时候被破了防的她,似乎比普通人还脆弱。
陆辛很理解她,也很体贴的在走廊里等着。
他点燃了一枝烟,慢慢的吐出了浓重的烟雾,有些苦恼的戳了戳自己的耳朵。
好奇怪啊……
刚才下意识的回答了韩冰与黑杰克的疑问,确实有些古怪。
其实在经历了娃娃进行天国计划初级实验之后,就好像有了某种变化在出现。
陆辛自己,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
刚才韩冰惊讶于自己随口回答了关于那只有可能来自深渊的怪物的问题。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听说了那只怪物的事情之后,并不只是忽然想到了有关这种情况的一些事,在内心里,甚至还对那只怪物,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表的,厌恶与痛恨的情绪……
总是会有某种混乱的画面,与一些奇怪的想法,时时影响着自己的大脑。
准确形容,那就像是信号不稳的电视机一样,嗤啦一声,放射给自己一些残缺不全的画面,让自己理解某些东西,但想要仔细去看时,却又发现,电视机里全是嘈杂混乱的雪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陆辛一边想着,一边默默抽着烟,慢慢得出了一个答案……
或许,这是因为自己职位高了,所以眼界也跟着高了。
眼界高了,脾气也跟着涨了?
这很合理吧……
……
……
一枝烟慢慢抽到了尽头的时候,走廊里的光线,似乎变得黯淡了些。
陆辛转头看去,就见父亲、妹妹、妈妈,都出现在了走廊里,静静的看着自己。
陆辛向他们露出了微笑,道:“都解决了吗?”
不等她们回答,便笑道:“这一次真的麻烦你们了,很不好意思。”
刚要说话的妹妹,反而一下子闭上了嘴,只是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向他看了过来。
陆辛没有看向妹妹,而是径直看向了妈妈,笑道:“我刚才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黑沼城里出现的精神怪物,其实是从深渊里跑出来的,我说之前在深渊里,怎么这么奇怪呢?”
“它切断与黑杰克的联系时,居然立刻就在我眼前消失了,让我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时候,它回到了现实,我反而留在了深渊,隔开了。”
“……”
这似乎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陆辛也是用的很平常的口吻。
但是父亲与妹妹听了这个问题,却明显的表情有些变化,齐齐转头看向了妈妈。
妈妈也像是经过了片刻的考虑,才轻声道:“不止是它呢……”
“总会有一些人不听话……”
“你应该也知道吧,代表十三种精神体的终极,多多少少,都在影响着现实。”
“……”
“代表十三种精神体的终极……”
陆辛的眼睛,仿佛出现了微微的失神,缓慢重复着。
“是呀……”
妈妈轻声开口,道:“黑皇后、藏杖人、窥命师、加冕小丑、夜之囚徒、深渊蠕虫、执剑者、神之梦魇、苍白之手、受刑之母、盗火者,以及深渊最深处最惨的那一位……”
她说出这些名字时,眼睛一直在看着陆辛,声音也愈发的轻柔:
“很早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安份了呢……”
“有的,已经偷渡到了现实,有的,已经借着缝隙的力量在影响现实,找到了自己的代言人,也有的,正在深渊之中进行着某种密谋……而这,本来就是应该有的局面,不是吗?”
“……”
听着这一个个的名字,陆辛脸上露出了熟悉又陌生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他才忽然抬头笑道:“其实,我对你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
“但是既然遇到了,那就要看看,对吧?”
“……”
妈妈的表情,出现了些微的变化,轻轻抬头看向了陆辛:
“你打算清理掉它?”
“……”
听到这里,父亲和妹妹也都有些惊慌,目光在陆辛和妈妈之间转来转去。
陆辛重重敲了一下脑袋,发出了空洞的声响,道:“我好像,确实对这件事有点生气……”
“但是,我觉得你说的清理这两个字,并不准确。”
“……”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凭着自己的感觉,寻找着合适的词汇。
然后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妈妈,道:“如果我们把这叫作‘行刑’……”
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会不会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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