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太累,不若当鬼轻松,以后我便与你一起留在这生魂林中可好?”
幽幽鬼声在不远处响起,小女鬼豁然望去,便看到了南灵歌的魂魄六神无主的飘荡在枝叶间,似乎随时可能随风而散一般。
“你傻了么,快回身子里去。”
小女鬼大惊失色,飘身上前缠住南灵歌的魂魄,用力往她的身子的方向拉扯。
“我不回去,活着太累了,不如当鬼。”
南灵歌死命向反方向挣着,两条魂魄拧在一起,拉来扯去的,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以为当鬼就逍遥了?”
小女鬼大怒:“你以为当鬼就没有是是非非了?当鬼就不被欺负了?”
她知道南灵歌性子懦弱,遇事下意识便要逃避,可没想到她为了逃避,不惜身魂分离,这也太过火了吧。
可惜她的魂魄太弱,根本拖不动南灵歌。
南灵歌要是真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可惜这辈子她就拗过两回。
一回是偷偷藏了只鬼,一回是把自己变成了鬼。
怒不行,便只得哄着:“你先回去,咱们有话好说,有事慢慢解决,以后你听我的,保管叫你再也不受气了行不行?”
南灵歌将自己缠在树上,呆呆道:“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你再不回去就真死了!”
小女鬼叹道:“有事情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便是了,九堂大聚马上就要到了,只要你正常发挥便能脱离下丙堂,到时候咱们从头再来就是了。”
小女鬼连拉带扯,连哄带劝。
“你很快便能再见到你那位大师兄了,只要你好好表现,大师兄一定能注意到你,到时候……”
“大师兄不会喜欢我的,我这种相貌……”
南灵歌原本已有些意动,一提起大师兄来忽的又懊丧起来。
“你的相貌怎么了?”
小女鬼快要被她给气死了,“别人欺你侮你不过是因为嫉妒你,你何必那么在乎她们的屁话。”
与南灵歌同屋的另外三人,明里暗里总用各种难听的话挤兑她。
从相貌说到资质,连带着贬低她的出身。
南灵歌是个孤儿,她们便说她娘是青楼女子,什么有其母便有其女之类的话总是挂在嘴边。
小女鬼老早便叫南灵歌大耳刮子抽她们那张贱嘴,可南灵歌死活是不敢。
不光是不敢打,就连顶嘴都不敢。
做人窝囊到她那个地步,小女鬼想不拜服都不行。
闻言南灵歌又沉默了片刻,忽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做人么,若是不嫌弃,那身子便给了你罢。”
从此以后两人角色互换,鬼变成人,人变成鬼,各自得偿所愿,各自逍遥自在……
“我看你真是疯了,求求你了快回去吧,咱们有事好商量。”
小女鬼愁的要死,她想做人不假,可不能占了南灵歌的身子啊,那不就成了恩将仇报了么?
“我也求求你了,别再逼我了,我不喜欢那身子,那身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南灵歌濒临崩溃,连魂魄都开始不稳了。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难不成你要做孤魂野鬼?”
“便是做孤魂野鬼也不回去!”
南灵歌丢下一句话,忽的挣脱小女鬼的纠缠,魂魄一闪便不见了。
小女鬼起身便追。
只迟了那么一霎那,便连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小女鬼气了个半死,在林中苦苦寻找,一直找到天快亮了,才不得不回到原地。
南灵歌的身子死气沉沉的倒在原地,全身沾满了露水。
眼看着弟子们起床的时辰就要到了,小女鬼叹息一声,只得附进南灵歌体内,慢吞吞撑起了她的身子。
她一直被南灵歌用自身的灵气滋养着,与她的身体倒不排斥,但南灵歌的身子对她弱小的魂魄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感觉就像背了座小山一般举步维艰。
小女鬼怒吼:“南灵歌你给我听着,我现在就回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等我收拾好了你立刻给我滚回来!”
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里,小女鬼累瘫在床上,还没缓过气来,叫起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堂中弟子卯时起,一刻钟的洗漱时间,之后便要去早课。
早课主要是打座和师长训诫,一个时辰后吃早饭,饭后便去林中修炼灵术,直到午时,午饭过后继续……直到亥时休息。
小女鬼知道这时该起身了,但因为撑着身子回来耗尽了力气,又天性使然害怕见光,扑腾了两下没起来,干脆便躺着不动了。
反正山里又没规定弟子不能生病是吧?
她这厢装死不起,那厢已经喧哗起来了。
“南灵歌,速去打水。”
“南灵歌过来给我梳发。”
“南灵歌我的衣裳呢,不是让你洗完了收进柜里么?”
屋子里加上南灵歌一共住了四个人,其中三个一大早便吵的像菜市场一样。
以往南灵歌总是第一个起身,将水打好,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就连铺床叠被的事都一手包办。
一个‘丫鬟’任劳任怨伺候三个‘大小姐’,到头来连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用小女鬼的话说就是惯的。
惯的她们忘了自己的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
换在从前,南灵歌不用吩咐便已将所有事情做完了,这一日不管她们怎么叫唤,南灵歌始终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游多多等的不耐烦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怒声道:“南灵歌你怎么回事……”
被子被掀,南灵歌蓦的睁开眼睛,恶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那双含烟带雾的眸满含煞气,将游多多吓的一怔。
南灵歌也不理她,一把将被子扯了回去,重新将自己蒙了个严实。
游多多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叉着腰骂道:“南灵歌你让谁滚!”
被下的人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不屑的背影。
散着及膝长发的许倩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笑阴阳怪气道:“哟,咱们堂里还没人敢说游姐姐一句不是呢,这南灵歌竟然敢骂姐姐,游姐姐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
“是啊。”
另一边的乌芳愤愤然自己打了水,一边哗啦啦洗着脸一边嘟囔道:“给她三分颜色她便开起染房来了,仗着师尊护着她,便谁都不放在眼里,都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类似的话,南灵歌每日都要听上许多。
不管她多么努力去讨好,从没人对她展现过一丝善意。
反倒好像是她越努力便越不遭人待见。
有时人若主动将自己放在一个极卑微的位置,任他人随意从自己头上踩过,便别想再找回一丝尊重。
南灵歌便是这样一个人。
越是放低了姿态想让别人认可自己喜欢自己,得到的反而是更多的作践。
小女鬼便是回来拨乱反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