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知县高迪,带着一个女仆进来,恭恭敬敬站在南边,朝王渊行礼道:“王学士,学生听御医说,乌骨鸡汤对骨头愈合有奇效,寻遍全城终于找到了几只。”
“高知县有心了,某年幼学浅,不敢当此大礼。”王渊靠在躺椅上说。
高迪恭敬道:“王学士两度救良乡百姓于水火之中,也为学生解去丢城失地之危,又兼文武双全、国之名士。所谓达者为师,学生应当执弟子礼。”
文官之间互相行礼,那也是要注重方位的。
《汉书》有云:“北面,备弟子礼。”高迪刻意立南朝北,所行的便是弟子礼。
高迪今年已经四十八岁,按照古代的结婚年龄,都可以当王渊的爷爷了。但他却在王渊面前自称学生,一方面出于尊重,一方面出于巴结。传出去肯定被人笑话,但也有足够理由,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嘛,更何况王渊对他确实有大恩。
王渊把乌骨鸡汤喝完,把碗还给侍女,说道:“高知县有心了。”
高迪奉承道:“学生如此,不惟表达自身敬意,也是在为万民感谢王学士。”
王渊笑了笑,不再说话。
高迪见状,立即行礼,躬身退下。
这家伙混到四十八岁,还在做七品知县,但知县任期已满,很快就要去吏部报道。以他两度保住县城,又安置上万流民的功绩,不说升任知州,升一个同知还是有可能的。
而王渊的老师王阳明,此刻的职务正是吏部考功司郎中!
历史上,王阳明在正德六年三连跳,从知县跳到文选司主事,第二年才再次升迁为考功司郎中。
但因为教出一个状元弟子,这弟子还立下大功,且深受皇帝信赖。导致李东阳在提拔王阳明的时候,更加没有忌讳,直接让其执掌吏部考功司,比另一个时空升迁得更离谱。
如果再给王阳明升官,就可以做侍郎或者小九卿了。
高迪在这里执弟子礼,如果去吏部见到王阳明,那就是面见老师的老师,死活要跟考功司主官攀上关系。
可惜啊,这家伙打错了主意,王阳明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官,都秉承对事不对人的原则。
高迪从县衙里出来,直奔城外而去。
此君做了十多年庸碌之官,奉行无为而治,近一年却有为起来。良乡县就在京郊,一举一动皆为朝廷所知,以前无为是怕得罪权贵,现在有为却是积累政绩。
朝廷已经下了圣旨,给贼寇们分类定性。除了贼首之外,普通反贼本为良民,只不过受到蛊惑和裹挟。如果临阵倒戈或投降,普通反贼按流民处理,可以根据情况就地安置,而且朝廷还说允许发给抛荒土地。
良乡县被贼寇肆虐两回,无主土地遍地皆是,这次王渊直接俘虏数千,高迪都可以自行安置处理。
趁着权贵还没把手伸过来,将抛荒土地都安置出去,几千流民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且还是在京郊任事,这政绩绝对亮眼无比!
庸碌之官,也有春天!
宋灵儿骑马飞奔进城,正好撞见穿着官服的高迪,当即问道:“这位县官,可知王渊在哪里?”
高迪拿不准宋灵儿的身份,小心翼翼问:“这位女公子是?”
宋灵儿说:“我叫宋灵儿,是王渊的同窗,也是他的幼时好友。”
啥幼时好友啊,明摆着青梅竹马!
高迪顿时满脸堆笑,抱拳说:“原来是宋姑娘,王学士在县衙休养,我这就带你过去。”
“有劳了。”宋灵儿也抱拳道。
一路上,高迪不时打量宋灵儿,感觉这位姑娘非同寻常。
就像穿越而来的王渊,放在古代特别抢眼一样。从贵州来的宋灵儿,到了京城同样特立独行,骑着马儿到处抛头露面,并且还不遵礼仪,见到县官连马都懒得下。
“王渊的伤势无碍吧?”宋灵儿问道。
高迪回答说:“并无大碍,只是不能随意走动,至少得静养半个月以上。陈御医说,便是在三个月内,也不宜进行剧烈活动。”
宋灵儿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他残废了呢。”
这话说的,让高迪都没法接,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高迪随口问道:“宋姑娘也是贵州人?”
“是啊,王渊的骑术还是我教的呢。”宋灵儿颇为得意。
高迪立即奉承:“原来宋姑娘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二人来到县衙,宋灵儿直奔进去,刚进屋就喊道:“王渊,我来看你了!”
王渊已经闲得蛋疼,从高知县那里要了本《左传》,此刻正读得哈欠连天。听到声音,他立即扔掉书本,呼道:“你来得还挺快,快陪我下棋耍子。”
宋灵儿背着双手,身体一摇一摆,装模作样走来,笑道:“我知道你受伤便赶来了,很够意思吧。”
王渊笑着说:“晓得你心疼我,这次立功回京,我便让皇帝赐婚。”
宋灵儿顿时脸颊绯红,扭捏道:“谁要赐婚了,我才不嫁给你呢。”
王渊反问:“那你想嫁给谁?”
宋灵儿左右看看,又望着房顶,傲娇道:“反正不嫁给你。”
高知县此刻就在门外,听到这番对话,连忙悄悄溜走,心想:这些贵州人真是太……率直了!
二人下了两盘象棋,王渊突然说:“那个……你把侍女叫进来。”
宋灵儿道:“有什么事情,我来做就是了。”
“嗯,”王渊顿了顿,说道,“刚喝了一大碗鸡汤,有些内急。我现在虽然能动,但谨慎起见,还是不要乱走为好,所以需要用夜壶解决。”
宋灵儿红着脸站起来,走到门口复又折回:“侍女也是女人,还是我来帮你吧。夜壶在那儿?”
王渊指着床下说:“之前洗过,是干净的。”
宋灵儿拿起夜壶,往王渊那地方塞,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开。
王渊哭笑不得:“不脱裤子,我怎么尿啊?”
宋灵儿突然又变得落落大方起来,带着探究的语气,笑道:“我还没扒过男人裤子呢,腰带系得跟女人一样吧?”
王渊回道:“我也没扒过女人裤子,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宋灵儿一番折腾,终于掀起王渊的衣摆,扒下裤子瞅了一眼,啐道:“丑死了!”
“快点快点!”王渊催促道。
宋灵儿懒得再看,抬头望向房顶,把夜壶往那边一杵:“尿吧。”
王渊疼得倒吸凉气,哭丧着脸说:“你对准点啊,知不知道啥叫蛋疼?”
“活该!”宋灵儿又笑起来,开始认认真真帮王渊解决生理问题。
王渊都已经决心请皇帝赐婚了,宋灵儿也早已认准了他,两人对男女大防什么的都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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