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可有说什么时候给您做手术？”

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叶一民语带关心问。

“行军打仗，哪个身上没点暗伤，我要求立刻动手术，活也好死也罢，多大个事啊，结果，一个个跑到我跟前规劝，说先治疗暗伤，把身子骨调理得稍微好点，再谈做手术的事儿，你说麻烦不麻烦。”

老首长吹胡子瞪眼，看起来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是个患有严重心脏病的老人家。

“别动怒，您老千万别动怒，大家都是为了您好，担心您在手术台上有个万一，您就听医生的话，好好调理一段时日，再和院方商量做手术的日期。”叶一民连声规劝。

也不知道一瞬间想到什么，老首长的情绪忽然间陷入低迷：“折腾个什么劲呢，有谁能比我自个了解自个的身体。”

叶一民握住老首长枯瘦的手，眼眶略显湿润：“您不能这么悲观。”

“小叶啊，你说这世道咋就变样了呢？听说几个老伙计出事，我这心啊痛得不知道给谁说，他们都是功臣，是国家的功臣啊，怎么就被拉出来打倒，被挂着牌子糟践啊？”老首长神色痛苦，眼角滚出一滴浊泪，见状，叶一民心里也很不好受，不说远的，单就他身边，都有同志一夕间被打倒，一家子跟着遭罪，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共事多年的战友被一次次传去问话，看着战友最终被下放到边疆农场劳改：“世事难料，但我相信会有拨乱反正的一天。”

老首长抹去眼角的泪，忽而长叹口气：“希望如此吧！”微顿须臾，他眼里染上一抹愧色：“你孟大姐三年前去世的时候，有一再叮嘱我，只要我还能喘气儿，只要我还能见到你，替她务必向你说声对不起。”叶一民疑惑：“……”

“其实何止你孟大姐要和你说对不起……”老首长说着，反握住叶一民的手轻拍了拍，眼里愧色越发浓郁：“我也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啊！”

“老首长，您……”

隐约间，叶一民似乎猜到什么，但他并不肯定。

老首长摆摆手，没让他往下说：“你听我说就好。”慢慢的，老首长像是在回忆往事，良久，他启口：“当年撮合你和小乔护士结为革命伴侣，我和你孟大姐只想着你老大不小，又没了妻儿，便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可我们谁都没想到，给你和小乔护士牵出一对怨偶。”见叶一民似乎又想说话，老首长抬手制止，续说：“说你和乔护士是一对怨偶，这是我和你孟大姐偶然间听人提起你经常下连队，而且动辄就住在军部猜出来的。你想啊，一个心里有妻子的男人，哪个会动不动就下基层连队视察工作，哪个又时常把军部当家？而小乔护士对你的行为似乎挺习惯，这在无形中也说明，她对你这个丈夫其实也并不怎么看重。”

“我和小乔好着呢，老首长不用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担忧，您只需调理好自个的身体，配合医生成功完成手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