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程序员,网络上有一个很有名的段子:“……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差一个程序员了。”
在青蓝咨询刚刚启动的那会,陈舍很多时候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程序员的角色,专门用来处理和解决各种不成熟的建议。
吴小清和沈长文的需求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诡异而坚定的。但不管多难,只要是他们定下来的方向,最后就一定会坚决的执行下去。
最早的第一次,他就孤身一个人去越南找一条船,然后还要求所有的船员们把船开到特定的地方,然后让所有船员都离开,最后还要自己一个人坐小船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面对这些不可思议的需求,陈舍还会忍不住去思索这些奇特需求背后可能的原因。
还是比如说最早的那条船吧——当时老师给的理由是救灾,但是事后去想,当时那段时间却完全没有对的上号的灾难。但是这近一年的时间磨合下来,陈舍已经开始习惯了执行而不是质疑——吴小清和沈长文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陈舍现在对自己的职业定位已经无比清晰了。
尽管在思想上已经全盘接受,面对沈长文和吴小清的要求,不管是离奇到什么程度的要求,自己都会先完全接受下来,然后再去确认可行性——因为事实已经告诉过陈舍很多次,有时候他觉得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对于吴小清和沈长文来说,却简单的有点过于轻松了。
就比如说叶夫根尼吧,陈舍现在还记得,最早沈长文跟自己提到与之相关的需求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国内比较敏感,去欧美找找看,有没有核*方面的专家人才。”
尽管当时的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公司离奇诡异的需求,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让老师重复了一遍:“老师,您说的是,洲际*那种?”
在确定需求之后,在接下来的落地执行上,陈舍刚开始,也尝试着跟美国办事处的代办人员,大概隐晦地提到了这样的信息——奇怪的倒是没有人避讳,但是办事人员在简单的了解之后,回答全部只有一句话——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他们对这些信息渠道完全不了解——也就是说,即使是拿着钱,他们也敲不开任何一扇门。
几次尝试之后,陈舍明白了:这样的敏感项目,拿钱敲门是不现实的。
于是陈舍在回报给吴小清的时候,也只能说自己能力有限。
如果是一般的公司,面对下属坚决而无奈的摇头,老板要么是发脾气,说怪话,要么就是直接炒鱿鱼了。但吴小清和沈长文都没有。他们仿佛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一般——只是,在自己确定旅行结婚,去公司请假的时候,沈长文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夏威夷啊……那就顺便把*专家的事情办了吧。”
陈舍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推进这件事的,现在想起来,他无非也就是利用了自己在科研领域的人脉。但从这件事情上,可以清晰的看出一个信息来——吴小清和沈长文对自己的需求是清晰的,坚定的。他们看似苛刻的执行标准,对陈舍,或者其他HR来说,可能是不可理喻的现实,但对于他们自己——他们显然非常清楚如何去执行的。
现在,如果碰到一个新项目的内容是让人去冥王星旅游——陈舍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对方的航天常识,而是会回去,先确认一下自己的航天常识到底有没有落伍。
也就是说,如果吴小清对着他,说一句:“现在,这个项目就差一个程序员了。”那陈舍是完全相信这一点的。也许这个程序员是他怎么都不可能找来那种特别人才,但只要吴小清或是导师出马,最终一定可以得到解决。
相反,如果吴小清现在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需求,而他已经看到了一个陌生面孔的程序员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用着公司的办公资源认真地做着项目——就像他现在看到的场景一样。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总经理,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怪叫起来——董事长你根本就信不过我啊!
陈舍为什么这么急着过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种心理。但是,在他真正看到这一幕之后,却没有马上把自己心中最想问的这个问题问出来,而是立刻多问了自己一句:“是不是吴小清已经知道,这事自己办不了了。”
如果用一个严格的企业标准来看青蓝咨询的话,这个公司的中上层权力机构是存在很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当然就是职权不清。
董事长频繁插手第一线的业务,他这个总经理总是被架空,几个中层元老资历能力都不行,但每个人似乎都管着几个大项目——但却又不需要对这些项目负责,彼此之间还会经常客串。
要是一般的公司,人事混乱到这个份上,公司的业务能力基本就可以宣告瘫痪了——这种环境下公司面临的最大问题,往往不是大家不愿意干活,而是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想干活——因为所有的一线业务都是老板直接插手负责的,干砸了老板全包,干成功了自己还能有奖励,当然是要干了!
这种运行模式最后往往存在两个极端——干的不好,公司会以最快的速度倒闭,干的好,公司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起来。
好与坏的关键,就是看具体插手的这个人,他的行为对公司利润产生的影响。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这样的商业天才,比如著名的乔布斯乔帮主,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意志,带领着整个团队不断向上……
在陈舍的眼里,吴小清现在,就是他的乔布斯。在他看到公司上百名陌生的外国人时,他的一个念头,不是吴小清信不信任自己,而是检讨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能力的不足,导致吴小清对自己已经没有更高的期望了。
正常的情况,总是应该先跟自己这个总经理说一声,商量过之后——起码要在自己努力了一番,表示自己的确能力欠佳之后,再从其他渠道进行推动。
但现在,整件事似乎都是完全绕过自己,单独进行的——这对陈舍来说,显然是一个非常不积极的信号。
……
“乔伊,”吴小清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出来一下。”
“hi,BOSS-no.1,”这个被叫出来的,叫做乔伊的人,长着一张明显的欧亚混血脸,乍一看陈舍还以为对方是什么电影明星。乔伊对着吴小清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陈舍,“BOSS-no.2。”
“说中文,”吴小清点点头,又介绍了陈舍,“这是陈舍,这里的总经理。”
“哦,你好,陈总。”乔伊的中文说的一般,看样子不像是母语。但如果以外国人的标准,其实也不算差了。
“你好。”
“你给陈总简单介绍一下项目,通俗易懂一点。”
“可我这里正是有趣的时候……”乔伊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抵触这个任务。
“那你最好把这种有趣也介绍给陈舍,”吴小清说,“如果你愿意接下来的工作住得更好一点,吃得更好一点的话。”
“好吧,”乔伊点点头,对着陈舍说,“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去楼梯间吧,对了,你身上会不会恰好带着一包香烟?”
陈舍摇摇头。
“那你会不会有下属恰好需要下去一趟,于是顺便帮我买一包香烟,”乔伊尴尬道,“来的太急,我身上没有人民币。”
陈舍笑道:“可以在公司兑啊。”
“也待不了几天,算了,”乔伊说,“吴总说最好不要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
20分钟后,没能“恰好随身带着几位下属”的陈舍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十几条香烟以及几十箱啤酒。
啤酒让人去搬了,香烟就索性放在楼梯间附近的公共桌子上,跟公司的零食吧台一样,让人随便拿。
反正现在是过年,整个大厦里,除了青蓝咨询,也没其他公司办公了。乔伊看得出来是个老烟鬼了,拿到香烟之后,第一口抽下去几乎就跟郭德纲相声里表演的一样,一下子消失了小半根,然后才吐出一大串长长的烟雾。
待这烟雾逐渐散去之后,乔伊才开始说道:“好了,简单说一下项目吧,我负责的部分,陈总,你应该听说过二进制吧,我们叫做机器语言。”
“对。”
“但其实二进制本身不是语言,”乔伊说,“说它是机器语言,只是为了方便我们理解,其实二进制只是机器的执行程序。”
“我知道,”陈舍说,“其实编程语言也是一样,与其说人们逐渐让电脑理解和执行人类的语言,不如说人类是在靠着这些工具更精确的下达命令。”
“对,命令,这是个更准确的描述。语言是一种双向的工具,在交流的过程中,语言使用的双方会在使用过程中不断朝着对方靠近……”乔伊伸出双手,作着靠拢的动作,“而我们现在所谓的电脑语言,其实不过都是单向的命令——你可以不断向电脑下命令,但得到的结果永远是可以或者不可以……”
“不可以你就得自己去找原因——严格来说,程序不过就是基于微电子结构的一种逻辑电路,本身不具备可扩展性——我说的有点快,你能理解吗?”
“还可以。”陈舍点点头。
“嗯,现在,就到了我们项目最有趣的地方了,”乔伊道,“我们发现了一种二进制语言。”
说完之后,乔伊连抽烟的动作都停住了,就看着陈舍的表情。
陈舍被盯了足足十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期待自己激动一下呢。他僵硬的笑了笑:“那……是挺有趣……能说说这种语言吗?你们怎么判定的?”
“判定一种语言最好的方法,就是看词汇的复杂程度,”乔伊说,“在严格的机器语言里,其实只有两个字,0和1,所有的信息,都是这两个字的组合。”
“但两个字肯定是不足以表达足够复杂的概念的,想象一下英文里,如果只有A和B两个字母,那结果肯定会相当的有趣。目前的英语总词汇量已经接近一百多万,也是说,仅仅是词汇本身,就需要一百多万种排列——在二进制里,这个排列会需要长达20个词组。”
“当然,这个长度对于机器来说不算什么。通常来说,词汇本身越复杂,说明语言的精确性很高,但通用性差——以这个角度来评判,严格意义上的二进制语言,也就是现在我们所使用的机器语言,已经在精确性上达到了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