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这次的军事安排,他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雷厉风行的一连给出了好几条颇为阴毒的策略,听得几位将领暗暗咋舌。
前些日子的接触,让他们怀疑这位七王爷的战神名号不过是虚头巴脑的花哨名声,是旁人为了吹捧和阿谀这位皇子王爷而故意杜撰出来的。
他们都打定了主意,这一场战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谁知道……
今天可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景子舒暗自打量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捕捉到了他满意的结果,才把一枚小旗插在了沙盘地图上,黎阳城的位置上,声音清冽的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几位将领神色一凛,肃然应道:“没有!”
景子舒拍拍手,道:“那就下去准备吧!后日申时末刻,攻打黎阳城!”
众人齐声应是,颇有些心潮澎湃。
不待众人离开,就听营帐外头一道清亮的女声传进来:“景子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子舒?
这不是,他们的主帅、七王爷的名讳吗?
哪里来的女子这般大胆,竟然敢这般直呼皇子名讳?
有消息灵通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如今营地里头,唯二的女子,其一则是那位传说中的名震京都的女神医,叶水柔。
也是昭和帝陛下赐给七王爷的侧妃?
原本他们还私下议论过,觉得这位王爷竟然连行军打仗都要带着侧妃,简直荒淫无道,更加令他们担忧自己的前程。
却不料,这位叶神医,和七王爷一样,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而且,在场的哪一个这几天没有喝过叶神医亲自调配的解暑茶?
得了好处的众人在看见叶婉杀气腾腾的掀帘而入时,识趣的退了出去,一个不剩。
景子舒晃了晃,重新坐下来,揉着眉心看她:“柔儿,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疲惫,神色也不大好。
叶婉的心紧了一下,但很快就抛开了,毕竟景子舒在她面前装可怜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他刚才不是还在和人议事?
先前都有精神,自己一进来就变得有气无力?
谁信呢!
她撇了撇嘴,无视景子舒的状态,大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跟下面的人交代,不让我出营地?”
景子舒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紧张的问道:“你要出营地?为什么?你要去做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一句接一句,追的紧迫无比。
叶婉心道,果然是装的!
她冷笑:“我听说你们那天晚上,去偷袭南越营地的时候,在老虎丘埋伏了很久?”
景子舒闻言就愣住了,老虎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婉烦躁的皱眉:“问你就说!哪里那么多废话!”
景子舒愕然,这柔儿,现在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他想了想,才隐晦的说道:“倒是经过了老虎丘。”
他更担心的是,柔儿提起老虎丘,是要趁机出营地去老虎丘看看,毕竟,那里的山坡上,可是长着许多奇珍异草。
万一柔儿闹着要出去采药什么的,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万一她趁机又突然不见了呢?
自己该去哪里再找一个柔儿?
叶婉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震得案上的笔筒都跟着晃了晃。
沙盘地图上的小旗子都被震倒了……
她怒气腾腾的瞪着他,喝道:“我怎么问你的,你就怎么说,什么叫做经过?我分明听百蝶说,那老虎丘上全是死人的尸体,而你们竟然在哪里呆了半夜?”
她说着,神色间就露出焦急来:“你知不知道,全是死人的地方,很容易染上怪病的?你知不知道,营地中已经有好些个士兵出现了奇怪的症状?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景子舒突然就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她不停挥舞的双手,吃力的笑道:“好了柔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叶婉简直气坏了,用力的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她气得脸都红了,愤怒的喊着:“谁关心你了,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好不好!”
可她的声音越大,就越发显得心虚。
这点,连叶婉自己都意识到了。
她的脸色不由得更加红了些,紧忙转移话题:“你给我一个手令,我要亲自去老虎丘看看!”
景子舒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叶婉怒道:“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
景子舒一脸坚决的盯着她,一句一句的沉声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你——”叶婉怒瞪着他,气坏了,“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景子舒你不要——”
景子舒却因为她这一句话而神色松懈了不少,脸上甚至有了两分笑意。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柔儿,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让你去冒险。老虎丘离南越大军的先锋营极为靠近,你去了必定会有危险的。”
“你不让我去,整个营地都会有危险!”她重重的说道,“我怀疑今天突发高热的那些人,不是中暑,而是一种瘟疫。”
“瘟疫?”景子舒也变了脸色,瘟疫这个词,他不是没听到过——书籍中记载,但凡瘟疫兴起的地方,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可他们这里怎么会有瘟疫?
他不解的问叶婉:“瘟疫?你确定吗?怎么会,大周朝从来没有出现过瘟疫的。”
叶婉冷笑道:“从来没出现过,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出现!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所以我才要去老虎丘,亲自看一看。我尊重你的规矩,所以才来问你要手令,但是,景子舒,你要知道,你和你的人,是拦不住我的。”
这番话,又让景子舒想起了他在叶婉的营帐里亲眼见证了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事实,不由得面色一讪。
他揉了揉眉心,头疼的更厉害了。
考虑许久,瘟疫的恐怖令他不敢掉以轻心,终于,他妥协道:“你去可以,但是,必须由我陪着。”
只要能去老虎丘看看就好。
叶婉不再计较那么多,只道:“随你的便!什么时候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