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今夜的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但皇帝刘彻的情绪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当子时一刻过去不久,栾仙师告诉他,“仙丹”的灵药成分已经全部吸收,时辰已到,皇帝陛下的三日修炼圆满成功的时候,他果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往日大为不同。
精神抖擞的刘彻并没有听从仙师的劝告去好好的休息,而是立刻来到漱玉宫,与妖娆蚀骨的美艳佳人春风几度,以验证自己的雄风犹存……。
风月长,良宵短,珠帷玉幕之间数次征伐,不知不觉已经东方发白,晨曦初现。长安的黎明终于又一次到来。
李婉玉比卫皇后小了将近十岁,却是正当年华。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小皇子,但姿容不见衰减反而更加美丽娇艳,加之非常善于体贴人意,床榻之间婉转相就,柔若无骨,满足了皇帝陛下的一切要求。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如此的美人面前,即便是刘彻这样的皇帝,也会每次都沉湎其中难以自拔。所以,她才会在宫中如此受宠,几乎是宠冠后宫,不要说其余的那些妃嫔美人们难以与其相比,就连卫皇后当年,也是远远不如。
在这样的境况中滋生出来的野心,皇帝到底有没有察觉,没有人可以知道。这位皇帝的行事有些时候非常出人意料,令人难以猜测。帝王之道的手腕本来就不是臣下所能轻易掌握的,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真正知道,关于皇权的布局,到底如何才是最后的决定。
皇帝心满意足的躺在美人膝间,感觉到一切都是如此顺意。比较起几位先皇帝来,他可算得上是最有福气的了。
高祖皇帝的艰难创业就不必说了。历尽九死一生差点儿连老命都搭上,才好不容易打下了这片江山。并没有真正享过几天福,就带着深深的忧虑,撒手西去了。
至于短命的汉惠帝就更不用提。那个心肠软弱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帝王之家,最终的悲剧,也就是必然的事。
而文、景两位皇帝,真正顺心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几天。内有诸侯桀骜不驯,朝堂大臣与未央宫之间也是为了话语权的问题而明争暗斗。外则有匈奴虎视眈眈,数次侵犯,威胁长安的安全。虽然励精图治,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局面,但恐怕直到他们躺进陵墓里的那天,也没有真正的了却许多心头遗憾。
而到了他刘彻这里,好像是有若神助。开局大好不说,不过仅仅登基十余年后,就开始进入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良才美质层出不穷,山河百业浪涛叠涌……一个真正超越所有前面朝代的大汉王朝,恢弘气势正在逐渐形成。
如今海晏河清边患渐宁,他在志得意满之际,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神仙大道又初窥得门径,怎不令他欣喜若狂呢!在这样的心境下,就算是臣子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摩擦,他也并没有看的多么严重。
尤其是在这会儿,回味着刚刚消退的那些难忘滋味,对于眼前美人的迷恋更深几层。顺带着在此前对私自动用兵马勇于私斗的李璇玑产生的一丝不满,也早已经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因此,当个半时辰之后,重新恢复皇帝威严的刘彻,再一次坐在含元殿上,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的时候,笑容平静,毫无波澜。
不过短短三日不见,大臣们有些吃惊地发现,皇帝陛下竟然容光焕发,似乎与往日有了很大不同。难道传闻中所说的事都是真的……皇帝已经得遇仙缘?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大臣们心中的猜测各自不同。不过在这样的重大场合,没人敢在脸上表现出异常。
也许是预感到今天的朝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所以大臣们都来得很齐。以丞相公孙弘为首,各自分列而坐。虽然都表情沉默,但心中所想,却是各有各的精彩。
这几天以来接连发生的好几件事,虽然长安的人有很多还并不了解详情,但对于大多数朝廷上的臣子们来说,却都已经从不同的渠道了解清楚。
部分不相干的人,想的有些简单,也并不去如何的担心。在他们想来,不管身为臣子的闹得如何严重,但只要等到皇帝陛下亲自表态,谁是谁非,自然可以分得明白。这样的态度,也算得上是他们的一种为官之道了。不偏不倚,紧跟皇帝陛下的态度,终归是不会错的!
而与这些中间派不同,有些已经参与到某些势力当中的人,他们的情绪就复杂得多。毕竟这件事非同寻常,往小了说,事关每个人的仕途之路和荣华富贵。往严重了说,那就是身家性命家族成败的大事啊!
就是在这样的各怀心事中,大朝会开始。等到丞相公孙弘简单的禀报完几件在皇帝闭关期间处理过的朝廷政务之后,皇帝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公孙弘退回去自己的座位上,低垂下头闭目养神。
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位丞相平静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焦灼不安的心。他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只能暗自祈祷上天,千万不要把他公孙弘牵扯在内啊!自己这把老骨头,再也经受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了。
丞相公孙弘是个老狐狸。就在半月之前,他就已经第三次上表皇帝,祈求辞去丞相职务,乞骸骨,回家养老去。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灵敏的触觉,早早的就嗅到了即将大起的波澜。
虽然年老,但并不昏花,很多朝中势力的互动和联合,逃不出丞相公孙弘的眼底。他有一种感觉,这次的风浪将会很大,他的太平丞相日子恐怕要到头了。而且极有可能会被拖下水去,一个不慎,就万劫难复了!
丞相公孙弘不想再做这最后一次的“背锅侠”,所以他选择了想退出朝堂,以确保余生的安稳。只不过,皇帝却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替他之前,他也休想撂挑子不干。
公孙弘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到皇帝好像忽然才想起来似得,随口问了一句侍立在侧的殿前常侍。
“昨夜韩嫣回来禀报,说是长乐候元召回来了,想要来宫中见驾。只是时辰已晚,朕让他在重华门御所等待……怎么朝堂上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啊?”
含元殿上上下下顿时一片安静。今日轮值常侍正是新近得用的朱买臣。他听到皇帝讯问,连忙躬身作答。
“启奏陛下!长乐候作为出征在外的将军回朝复命,按照朝廷规矩,在没有得到皇帝陛下正式恩准召见之前,是不能随随便便自己上朝的。”
这句话却没有什么毛病。大汉朝历来规矩如此,却也不是谁胡乱随便说的。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一声。
“现在就去外面传诏,让他上殿见驾吧……哦,还有,召扈成侯李璇玑也一同前来。”
含元殿上文武百官心头一紧,都知道好戏要开场了。不由得打起精神,暗中猜测着皇帝待会儿要怎么样论断是非摆平此事。
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那位曾经十分熟悉的年轻侯爷身影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只不过令大家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穿正式的朝服,而是一身白衣,就那样神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皇帝刘彻坐在高高的九龙台阶御座之上,看着元召走进大殿的门口,早晨的阳光洒满他的身后,天地之间那朝气蓬勃的气息,好像与这个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年轻人浑然一体,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然而在此刻就是如此强烈。
他微微眯起眼睛,曾几何时,还是少年模样的元召也曾经这般的从同一个地方带着阳光走进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时光流转,人是物非……他还是皇帝,他还是他的最得力臣子,只不过这中间的岁月风尘好像疏离了许多东西,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臣元召奉旨归来,今日特来朝堂,拜见陛下!”
时隔数月,当终于重新站在大汉帝国的权力中央,巍峨堂皇的未央宫含元殿内的时候,元召的神色依然平淡安然。转战疆场的风沙和连续数月的操劳,让他的脸庞显得有些消瘦,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那凝重的气势一点儿都不显得突兀,在众人眼中,好像他一直就是在这里,从未离去。
这是一种真正的气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相比之下,与他一同相距没有几步走进来的九门将军,虽然体型魁梧高大,但却没有多少人的目光注意到他似得。
“元卿辛苦!不必太多礼数。哈哈!此番劳苦功高,立下殊勋,朕一定要好好的奖赏……。”
皇帝的奖赏还没有说出口呢,忽见九龙阶前甲胄在身的将军推金山倒玉柱翻身而拜,口中悲愤大喊道。
“陛下,末将要参奏长乐候元召!此人狂妄不羁,大罪有三……皆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