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白鹤染的马车走远,红振海依然站在原地,良久方才转过身回了红府。
红家这些年对下人恩威并施,一直成效十分不错,且平日里也是严防死守,家宅一直安宁。却没想到,居然还是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这让红振海的心又惊又凉。
从红家离开,白鹤染让车夫直接往城西的昭合大街去,她要去看看她的医馆。 这一趟其实早就应该来,只是自上次义诊之后,事情一件又一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让她几乎不得空闲。新医馆那头都是迎春和默语抽空去看看,君慕凛也派了人去监管,夏阳秋也帮忙盯着,这才没
出差子。
她在想,待医馆建成,一切都平稳下来之后,也该对帮助过她的这些人有所表示。人脉关系是需要维护的,只索取不付出就很难长久的维持,早晚有一天会分崩瓦解。
她提醒默语:帮我记一笔帐,这段日子所有给予过我们帮助的人,都用心记下来,或者干脆写在本子上。人情得还,还要有所往来。 结果人家默语比她靠谱:小姐放心吧,这些事情奴婢一直在做,不但一些大人物都记录下来,包括那些在义诊时出了大笔银子的人家也都记着呢!还有新医馆那头在帮忙建设的人,从领头的到工匠全
部都写下了名字。小姐以后要还人情,都有根有据。
白鹤染点点头,感慨地拍拍默语的肩膀,叶氏当初没有重用你真是她的损失,就凭你这份细心,完全是可以做大事的人啊!
默语有些脸红,这些都是迎春姐提点的,奴婢从小只会练武,对这些事情简直一窍不通,还好迎春姐心细,也懂得多,教会了奴婢很多东西。
白鹤染再度感慨,迎春也是个妙人啊!
边上,白蓁蓁开始教训小娥:你看看,人家文武双全,你就不能学着点儿?
小娥一脸委屈,管家算帐这样的事奴婢也会啊!就是不会武功,小姐要是真需要的话,要不奴婢就跟默语姐学学? 白蓁蓁拍了下小娥的脑袋,你学?你家小姐我都还没轮得上学呢,哪有你学的份儿?得了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小丫鬟吧,习武这种事,等你学成了你家小姐我还不得老了啊!真是什么都指望
不上你们。
小娥更委屈了,那奴婢也不是一无事处的那种啊!小姐您哪次打架斗殴奴婢没跟着一起往上冲?再不济不也在边上帮着吆喝了嘛!就为这事,红姨娘不知道埋怨过奴婢多少回。 白浩轩听着她俩的对话,一脸郑重地对他姐姐说:你的脾气是该改一改,不能总这么任性下去。现在有红家惯着你给你撑腰,就算是父亲也不能把你上怎么样。可早晚有一天你是要出嫁的,万一到了
婆家还是不改本性,那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话把白鹤染都给听笑了,这个小弟弟跟个小大人似的,这样的话说起来还挺萌哈。
白蓁蓁姐弟二人打闹到一处,马车里欢欢乐乐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更好起来。
只是突然间,拉车的马匹传来一声嘶鸣,随即马车猛然停住,惯性差点儿让玩闹的白蓁蓁姐弟飞出车外去。
白鹤染起身拦了一把,同时沉声问向车外:出了什么事?
赶车的是白府的下人,这会儿舌头有点儿打哆嗦:二,二小姐,我们被,被拦住了。 默语起身就去掀车帘子:光天化日的,什么人赶当街拦车?说话间,人已经走出车厢,白鹤染听到她发出一声轻咦,然后扬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这条街道不窄,别说您只是骑马,就算同样坐
着马车也足够过得去,为何偏偏将我们拦下?这是文国公府二小姐的马车,阁下若是无事就请让开,我们还要赶路。
车外传来一声冷哼,文国公府二小姐?本王拦的就是你们这位二小姐!
此言一出,车厢外默语赶紧跪下,不知是哪位王爷,奴婢有眼不识,还望殿下恕罪。
原来竟是位皇子。白鹤染冲着白蓁蓁几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出去,自己则站了起来走出车厢,目光向正前方迎了过去。
东秦共有皇子十位,其中八皇子已经不在了,还剩下九位。这九位中还有一半多是她见过的,那剩下的几位
她冲着前方俯身行礼:臣女白鹤染,见过三殿下。这人比二皇子年轻,比四皇子年长,肯定就是三皇子无疑了。三皇子叫什么来着哦对,君慕易,平王殿下,君慕易。 白鹤染猜对了,来人正是三皇子。此时他也递过目光打量起面前这位女子,别的没注意,到是一眼就看见她发间带着的千年寒冰,不由得一声怒哼:国宝都戴到了头上,老十对你到是上心。想来你这
女子也是有几分手段,竟能把那软硬不吃的老十给耍得团团转,本王到真要问问你是用了何方魅惑之术,迷了我皇家之人。
白鹤染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直起了身。
君慕易身边的随从大怒,大胆!三殿下未曾叫你起身,谁给你的胆子起来? 白鹤染扯扯嘴角,懒得理一个狐假虎威的奴才,只对那三皇子说:三殿下摆明了是来找茬儿的,即便我今日礼数做全了,您也还是要与我为难,那我又为何还要辛苦自己?虱子多了不怕咬,您连魅惑
皇子的罪名都给我安上了,我还差一个不敬之罪么?
你——那随从又要骂人,却被三皇子拦了下来。
果然如传闻所说,伶牙俐齿。白鹤染,拜老十所赐,本王丢了一座玉矿。
白鹤染眨眨眼,笑着道:殿下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不过一个文国公府的二小姐,就算将来嫁入尊王府,也只是您的弟妹。您家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用不着跟我汇报。
噗嗤!马车里传来憋不住的一声笑,是白蓁蓁无疑了。
三皇子的随从立即又大喝一声:放肆!车里是什么人?说完,又看看自家主子,见主子没拦,立即打马上前,马鞭一扬,奔着车厢就甩了过来。 白鹤染的脸色不好看了,一抬手,将那甩过来的马鞭紧紧握住,却不看那扬鞭之人,只问对面的三皇子: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了三殿下?竟让您当街拦马责骂,现在还要挥鞭抽人?这话说完,她也紧
跟着又有了动作。也不见她多用力,看上去只是手臂轻微一动,竟是拉动马鞭连同那执鞭之人一起给扯下了马,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那人都摔愣了,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事实上但凡遭遇这种事,他完全可以在白鹤染扯鞭子的同时直接松手,将马鞭弃了不要,也不至于整个人都被扯下马这样丢人。 可他刚刚就是连这样的反应都来不急,也或许是不认为一个十几岁瘦了巴叽的小姑娘能有拉他下马的力气,另一个也是白鹤染根本就没给他松手的机会。这一拉一拽几乎没有过程,当他反应过来时,
人都已经在地上趴着了。
三皇子的脸色阴沉极了,白鹤染分析着,这要不是在大街上,怕是这位皇子当场就得跟她翻脸,直接动手开打了吧?
你,真是好样的。三皇子整个人都改变了气场,变成十分危险。那一双剑眉几乎倒立起来,一脸的凶相,就像一头来自远古的恶兽,随时都有可能飞扑过来将人类吃掉。
白鹤染却并不畏惧,依然迎着这股怒气稳稳地站立着。她目光中迸射出的犀利与对面的凶猛就在空气中数次撞击,就好像最锋利的矛去刺最坚固的盾,几番交锋难分胜负。
她心下有了数,这位三皇子是名武夫,练的却不是君慕凛那种刁钻精妙的功夫,而是以力量和爆发性为切入点着重培养,方才能养出这般气势来。
这样气势的武夫若放在战场上,都不用他亲自出马大杀四方,光是自身散出的气场都足够敌军胆战心惊,仗未打就已经输了三成。 只可惜,他不将优势发挥在战场,却用来参与到京中贵族的勾心斗角中来。从府尹衙门带走白浩轩,不管是为白兴言还是为叶家又或是为郭家,这个皇子都已经站到了与她对立的一面,将来势必成为
个麻烦。
她心头思索着,与此同时,那三皇子也同样在思量着她。 白鹤染带给他的震撼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即便当初老九老十学艺归来,两人一身绝顶武功如天神临世,他都没有这般震惊过。即便是当年老四不出十个回合就让他成为手下败将,他也没有如此震
撼过。
可是面对白鹤染,他却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那种危机在提醒着他,不要跟这个女子作对,绝无好处。
然而,他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已经做下的选择,和已经打下的部署,都让他只能在选定的这条路上继续前进,没有退路,也没有叉路。 白鹤染。他收回周身气势,整个人显得平和了几分。只是看向白眼染的目光,却又多了几分绝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