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又问道:“你与这孩子的母亲是如何相识的?这总能告诉我吧。我好歹是你安答。”
形骸道:“她母亲已然不在人世了。”说着将孤鸣拉近了些,伸手轻抚她后背。
烛九叹道:“在这恶劣的鬼地方,死亡随处可见,人命不值一提。”
形骸问道:“你为何要娶鲁檀?”
烛九微笑道:“你吃醋了?”
形骸道:“吃谁的醋?”
烛九道:“你心里清楚,我可不知。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却心知肚明。”
孤鸣好奇心起,道:“爹爹,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啊?”
形骸答道:“别多问。”又对烛九说道:“我自然知道,可白国三圣并非凡人,为何看不穿?”
烛九道:“此中秘密,不足向外人道矣。”
形骸道:“可我并非外人。”
烛九道:“即使并非外人,也是喜新厌旧、放荡无形的浪子。我为何要告诉你?”说到此处,冷着一张脸,催马儿跑开了。
形骸摇了摇头,心想:“反而是贤妹在吃醋,过了这许多年,她未必仍如当年般执着,可毕竟心结未解。”
我当年本可娶了贤妹,梦儿并不会在意。可她与我有结义之情,我也并不爱她,如何能娶她?
孤鸣偷偷说道:“爹爹,我怎觉得叔叔很讨厌你,可又很喜欢你,就像师父一样。”
形骸轻轻在她脑壳上一敲,道:“人小鬼大的小东西,有空便把我教你的道法多背几遍。”孤鸣哀嚎道:“没空,没空。”立即东张西望,东拉西扯,点评起周围风景来。
行了五百里路,已离了朝圣道,再走过一座山谷,抵达草原上。但见矮草茫茫,天色灰灰,雪原的寒风吹到此处已弱了许多。孤鸣在雪原中住了一辈子,见到这草原海洋,只觉新鲜无比,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不停,又时不时拔草摘花,追逐蝴蝶。
形骸问侯云罕:“以前草原上有元族和沃谷族,现在呢?”
侯云罕淡然道:“元族已被烛九纳入了沃谷族中。”
这句话中实隐藏着着数不清的残杀和侵占,元族野蛮愚昧,掠夺成性,又一贯强横霸道,如今却被沃谷族击败,他们的女人成了沃谷族生育的工具,他们的男人则成了沃谷族的奴隶。他们虽然罪有应得,可也不免令人嘘唏。
侯云罕又道:“这一带有元族的残党,须得小心埋伏。”
形骸点了点头,命白光卫小心戒备。
不久之后,经过一片丛林,突然冲出一大群元族蛮子,口中怒吼,骑马举弓,朝此射击。形骸等人奔上前,真气如墙,将箭矢挡开。湘田喝道:“我一个人够了。”
形骸拍了拍孤鸣,道:“让我女儿试试身手。”
众人微觉吃惊,都道:“将军,莫要冒险!”
孤鸣笑道:“谁说是冒险?且看我的!”她尚不能感悟天脉法则,施法还得烧符,不过她天生就会,也只是一眨眼的事,随后,数枚火箭飞出,将敌人将领烧的翻身落马,狼狈地滚来滚去。那人似是一龙火贵族,但孤鸣道法厉害,此人也承受不起。其余元祖强盗见这小姑娘本领如此高强,尽皆变色。孤鸣道:“我再来试试飞火流星!”
侯云罕道:“白国的客人,让我们来吧!”拿出折扇一扇,真气熄灭了那首领火焰,又持一根缎带,缎带如长棍般点中那首领穴道,令其昏迷。元祖强盗中,有三人不要命般地杀至,也皆是龙火贵族,真气似乎不弱。
烛九道:“哥哥,你擒拿这三人,徐敦,你对付其他人,老规矩,留活口。”
那徐敦是个胖大个儿,手持双铜锤,动作甚是灵活,使风行龙火功,他在马鞍上一踩,如飞将军般跃入强盗中,双锤转动,真气如风,将敌人全数打下了马。另一边,侯云罕与三人交手,那三人持长枪、弯刀、大斧,使大开大合的功夫,利刃森森,刺向侯云罕要害。侯云罕却只用折扇迎战。
孤鸣嚷道:“爹爹,他们不让我练手!”
形骸道:“多看正是多练,在旁观战也是一样的。”
只一会儿功夫,侯云罕已将三个敌人全数制住。徐敦招式刚猛,杀人容易,但制人却难,敌人慌张地徒步逃跑,徐敦追上,喀地一声,将那逃跑者打得脊椎寸断,立时毙命。
烛九喝道:“收手吧,由我处置。”她从长袍下取出蝉蜕拂尘,飞入场中,朝周围挥动,敌人被那拂尘一碰,立即如触电般大叫,之后人事不知。敌人想逃,烛九紫目敏锐,轻功神妙,心思更快,往往敌人刚刚转身迈步,已被她击晕倒地。形骸见她功夫突飞猛进,举手投足间随心所欲,此时隐然已远在侯云罕之上,心想:“她居然并未因国事而耽搁身手。又或者她这几年另有奇遇,不然决不能至此地步。”
众强盗已被制服。徐敦、侯云罕、乞援等将他们迫至一圈内。烛九双目与胸前吊坠闪着紫光,拂尘在每人后背一点,众人恢复了知觉,可却有些糊里糊涂,丧魂落魄的模样。烛九道:“站起身,跟随我们!”众强盗居然老老实实地照做。
湘田低声道:“大人,那侯云罕与我夫君差不多,那烛九比我稍弱一些。只是这烛九的手法....”她知烛九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可是面对这群残忍强盗,居然不下杀手,感到颇为诡异,不免设想与他们为敌的状况。
形骸道:“也没什么。”
湘田又道:“有大人坐镇,自然高枕无忧。但大人不可因与烛九国主的交情而麻痹大意,她那双紫目有些异样。”
形骸答道:“多谢提醒,我领会了。”
鲁檀看见自己夫君大显神威,武功风度皆无可挑剔,大感欢喜,笑道:“我的好夫君,当真是个大英雄。我真没看错人。”她车上的侍女趁机一通恭维附和。烛九朝鲁檀一笑,挥了挥手。
忽然间,天色一下子暗淡下来,原先夕阳的余晖登时不见,就像是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形骸只觉阵阵阴冷袭体,吃了一惊,喊道:“是阴影!”见孤鸣冷得发抖,忙运功护住了她。连同湘田在内,其余人从未步入这死灵之境,皆感到极为不适,好在这阴影境地远不如漆黑骨地与金刚狮城那般严重。
一道雷电闪过,形骸高举青阳剑,光辉洒向远处,照亮远近,令众人好受了许多。空中的云好似浓墨,翻卷如浪,在草原的西北面,一群黑甲铁骑朝此逼近,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形骸心道:“怨灵!”说罢长剑一挥,一道火墙挡在前方。众怨灵数目极多,但穿过火墙,立时被绿焰烧毁。
这时,地面破开,许多僵尸钻出,有的扑向大车,有的挥刀砍人,五人当场惨死。形骸放出命运蛛丝,眨眼间将所有刑僵缠住,再一运功,将它们全数变作石头。湘田、庞镜等白光卫甚至来不及出手,局面已被形骸掌控。
烛九、侯云罕等离形骸尚远,当即奔来支援,骤然间,一个漆黑的影子扑向烛九。来者动作极快,但又似一场沉重的暴风雨,令人一见便倍受压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形骸心头巨震:“魁京?”
烛九举起拂尘,丝线化作利刃,刺向魁京要害,但魁京任由拂尘刺中,掌心拍出一股黑烟,烛九立即晕倒。侯云罕、徐敦、乞援等惊恐万分,拼命来救。但魁京一拳击中地面,这一击实不逊于周布掌力,霎时地面粉碎,形成裂隙,出现径长五十丈的坑洞,众人站立不住,都朝下坠落。
形骸变作青阳法身,跃上半空,施展放浪形骸功,命运蛛丝化作密网,将所有人全数吊住,随后飞了片刻,落在一处完好的地面。侯云罕急忙四下张望,骇然喊道:“国主不见了!国主不见了!”
鲁檀泪如雨下,喊道:“孟伍斧,你快些去找我夫君!”
形骸察觉随着魁京消失,阴影境地正在消退。他指着林间,说道:“你们到那儿安营扎寨!湘田、庞镜,小心保护我女儿!”
湘田、庞镜齐声道:“大人放心!”
侯云罕等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仿佛每过片刻,自己心头便被人多刺一刀。尤其是那乞援,他与烛九有夺妻之恨,此时却显得痛不欲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救烛九的命。侯云罕大喊道:“为什么这魔头会在这儿?他已有多年不出现了!”
形骸无暇多想,道:“我去了!”身形一晃,移形换影,追向阴影境地褪去方向。
魁京本就是个强敌,武功稍胜绝甲剑神半筹,这多年不见,似乎功力又大有增长。若无青阳剑,形骸并无必胜把握。形骸担心烛九,提气直追,那魁京携带烛九,吃了些亏,但在阴影境地中动作更快,形骸仍足足追了五十里地,方才见到魁京身影。
形骸喝道:“魁京!站住!”
烛九已然醒来,仍动弹不得,但已能呼喊道:“安答!我在这儿!”
形骸心想:“魁京为何能召唤阴影境地?若他进入阴间,那就万事休矣!莫非他想将烛九杀死,随后变作娶她为妻?”
魁京前方出现一黑色池塘,他一个箭步,朝那池塘冲去。形骸霎时现出法身,一道火光当空落下,将那池塘蒸干。弹指间,形骸已挡在了魁京身前。魁京停下脚步,神色冰冷,右手多了一柄黑色短镰,与形骸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