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汪氏文洁(1 / 1)

正月的天,呼出的气在瞬间仿佛都能结成冰晶,溪草只在冀城大饭店门口站了片刻,便冻得手脚麻木。

赖三看了她一眼,越发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好像生怕溪草抢走似的,看得她郁闷不已。

黄包车刚来,溪草便报了一个地址,路过一家成衣店门口,她进去扯了一件长及脚踝的貂皮袄子,紧紧裹在身上,才觉得找回了一半的灵魂。

她没带银钱,于是从手指上解下一只猫眼石戒指,吩咐店家把账单送到冀城大饭店五零五房间,届时会有人拿钱来赎回戒指。、

整个过程,赖三都一言不发,待掌柜点头哈腰地把溪草重新送上黄包车,赖三拢了拢大氅,捞开了车帘。

“谢少夫人,如果去的地方还远的话,需要加钱。”

溪草唇角抽了抽,却也忍不住腹诽。

怎么这次随她来西北的新伙伴,一个吃货,一个财迷,大概也只有侯副官看上去正常一点。

不过谁叫他们本事了得呢?溪草认命地想,却还不放弃讨价还价。

“三爷已经收了全款,若是想再加钱,也得等任务完成再说。”

赖三不置可否,上了后面那辆黄包车,溪草才得以飞快理了理思绪。

谢洛白告诉她,龙砚秋本来在他的安排下,于他离开雍州前日上了去蓉城的火车。不想这丫头竟说服了随行的几位副官,一起北上到了冀城。得知谢洛白被潘代英扣住后,发动了几次营救,副官们全部牺牲了,而她则是被潘项禹生擒。

“溪草,再没有得到龙脉图前,潘代英不会把我怎么样。我知道你不喜欢砚秋,如若有机会,还请先救出那个丫头!”

溪草简直觉得谢洛白的脑子坏了。

“她三番两次针对我,二爷未免也把我想得太良善了。”

“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谢洛白拥紧她,深深一叹。

“我欠她家三条人命,砚秋是龙家唯一的血脉,断不能再有事!”

溪草本想反驳,你欠他家人命和我有什么关系。可经历谢洛白如同交代遗言托付帅印和钥匙的举动,那些狠话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起潘夫人母子因为龙砚秋展开的争吵,溪草揉揉眉心,或许,下次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去探探潘夫人的底?

尤自想着,黄包车忽然停了。

溪草掀开车帘,才发现目的地已经到了。这是一座叫作金城居的戏楼,根据昨日小四的线报,来自淮城总统府的特派员黄国维,每日都会来这里听戏。

起初,潘代英每次都会亲自作陪,可多日过去,终究架不住无聊,后面再懒得敷衍,只让帅府听差随侍左右。

黄特派员来自淮城,在民主自由的熏陶下,很是平易近人。到金城居听戏,也从不讲排场,为了与民同乐,有时甚至还会坐普通观众席,这真是为溪草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溪草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赖三。

“现在来的人还不太多,劳烦三爷帮我寻寻这个人的下落,再把他请过来。”

看赖三拿起照片闪身走了,溪草支颐坐在二楼窗边。

彼时,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出《游园惊梦》,扮相和唱腔俱是极佳,引得台下人阵阵叫好。

没想到在西北冀城,竟也能听到这等好嗓音,让溪草着实惊艳。可声音再好,扮相再美,台风再太棒,却还是与梅凤官相去甚远。

台上杜丽娘柳梦梅胡诉衷情,正是你侬我侬。想到杜丽娘梦醒后这一切便会成为南柯,溪草唇边不由蔓出一丝讽笑。

然按照《牡丹亭》的故事脉络,杜丽娘最终相思成疾香消玉殒,葬在后花园梅树之下,被柳梦梅拾得画像后一见钟情,最终杜丽娘还阳,二人结成夫妇,双宿双飞。

他们两人尚且还能见面,华夏之大,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能再见到梅凤官?

溪草深深一叹。

她执起桌上的茶盏,刚要送到唇边,不知怎的,忽感觉什么地方有一束目光盯着自己。溪草循目望去,刚好看到一个头戴呢帽,披着深灰色大衣的男子和赖三上了楼梯。

撞上溪草的目光,对方抬手把头上的呢帽摘下来,颇为绅士地向她颔首示意。

包厢的房门被推开,那人很自然地把大衣和礼帽挂在衣帽架上。

“闻名不如见面,云卿小姐果真是才貌双全的佳人。”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戴着金丝眼镜,五官生得极为出色,整个人显得很是文气,说话的语气却颇为轻佻;而那张脸,和照片上的形象完全不同!

溪草不悦地瞥了赖三一眼,从座上站起。

“不知阁下是……还有另一点,我目前已婚,还请先生称呼我为谢少夫人吧。”

那人春角勾了勾。

“据我所知,云卿小姐与谢司令还尚未举办婚礼吧?虽说在报纸上刊登结婚声名是现下的时髦,可毕竟咱们华夏人,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

这人能准确道出自己的身份,还被赖三引进了门,定然和黄国维撇不开关系。

“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私事,若黄特派员不方便,我想我继续与潘夫人合作也是一样的。三哥,送客。”

赖三懒洋洋地抬起头,正要动作,对方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怎么,云卿小姐以为嫁了人,就能和过去一刀两断吗?”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信息量却着实不小,溪草心中一跳,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虚实。

“我不懂阁下的意思。”

“看来云卿小姐还没有想起我。”对面人依旧微笑。

“那我就直说了,若三个月前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在下与云卿小姐已经结为了夫妇。”

三个月前的……意外?溪草心中猛一咯噔。

“你是……汪文洁?”

“终于想起来了。”

汪文洁盯着溪草,他经历了四场婚姻,只一眼便认出对方还是个处子。况且就算不是处子又如何,这个女孩子甫一进入金城居,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待她的下仆过来寻找黄国维,才知道原来她竟是父亲汪邑曾经为自己订下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