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始终未曾露面，声音亦似从天籁传来。单飞见不到她，她却始终能看到单飞的表情，见单飞惊凛的表情，九天玄女道：“你想到蚩尤要做什么了？”

“他……他……”

单飞对神仙想什么不懂，但对蚩尤这帮人的所为已有了认知，“他难道不过是借和谈来麻痹你等，他还有随时反攻中原的用心？”

他曾听陆九渊说过，乾坤挪移的总机关极可能就在白狼秘地。从那里发动，可到中原很多的地方——朱建平就是从富春到了汉中……

如今看来，西域和中原看似遥远，但若动用乾坤挪移的话，白狼秘地的人随时可再回到中原各地。

不闻九天玄女回话，单飞又道：“蚩尤做出了乾坤挪移，他就可以随时将僵尸、魑魅魍魉送回中原，再和黄帝对决！”

他知道两军交战，速度绝对是决定战役的关键因素。如果蚩尤计划成行，黄帝哪怕再是神通广大，恐怕亦是处处被动。

“你猜的一点不错。”

九天玄女低语道：“可笑我那时被蚩尤蒙蔽了眼睛，我一心……一心……想告诉神农，他不必伤心，我们还能将理想进行下来。我以为蚩尤真心和黄帝和好，极力促进二人和谈。与此同时，蚩尤主动提出帮手，说可助我在西域和希腊间做个天涯……”

单飞凛然道：“他明里助你，实则要偷走你做天涯的方法?”

“你说的丝毫不错。”

九天玄女叹息道：“蚩尤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知道若只是让我做天涯造福人类的话，我必定怀疑他的用意。可提及神农，辅以我们之间的……友情，他就能悄无声息的偷走我的方法。”

“那蚩尤后来有没有反攻中原？”单飞立即道。

九天玄女良久才道：“没有。”

“为什么？”单飞奇怪道，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会阻挡蚩尤的计划。

“这其中自然有个关键的缘由。”九天玄女那面沉默良久，这才又道：“此事亦是我找你下来的根本原因。”

“还请玄女明言。”单飞饶是沉稳的性格，这刻却怕玄女说什么以后再说。

“我那时虽没有防范蚩尤之心，黄帝却有。”九天玄女叹道：“我们四人中最聪明的，绝不是我和神农，而是蚩尤和黄帝！”

单飞反倒松了一口气，“黄帝看穿了蚩尤的计划？”

“蚩尤当初请我不要将天涯一事告诉黄帝，不过黄帝却始终对蚩尤心怀警惕。要做天涯，除了很多关键，必须还要有破天鼓的助力。当初我从云梦取了破天鼓，却是黄帝复制的式样。”

单飞讶然道：“复制？”

他那时候倒多有复制、粘贴的术语，听玄女蓦地说出这个词来，难免心中古怪。转念一想，黄帝那些人的科技比他们那个年代要高明太多，所谓的复制恐怕比什么3D打印都要高明万倍。

“不错，就是复制。”

九天玄女解释道：“黄帝对复制的破天鼓做了个微妙不为我查知的改变，导致破天鼓多次汲取能量后，会发生能量变异。”

单飞听得也有点发懵，他知道人会变异，但不知道能量亦会变异。

“我们那时对天地间的能量运用远超你等。打个譬喻，有火就有烟，燃者不同，烟亦不同。正常的破天鼓被使用时，发出的能量虽是强悍，但对人体却绝无害处，但破天鼓的能量进行变异后，每次使用后却会加速其中之人的衰老。”

单飞心中微寒，心道你说核辐射的可怕作用我会更明白。

对于蚩尤、黄帝之争，单飞不置可否，但在他内心深处，早将这种斗争等同于武力和权术间的交锋。

蚩尤好武，黄帝若没有妙绝巅峰的脑袋，如何能将蚩尤击败？适才阿九都是一语道破——是黄帝害死了精卫。

单飞虽感觉阿九的言语在很多时候多少有些天真，但在这件事上，却觉得阿九说的大有可能。

他是用常理推断。

精卫本是神农之女，想必也很有点能力。精卫联手刑天帮蚩尤从冥数逃脱，以精卫这般人物，如何会莫名溺死在海上？精卫死的恐怕还是有点问题。

刑天明知斗不过黄帝，脑袋被砍了还能复活再战。陶渊明后来都对刑天这种威武不能屈的斗志加以赞扬。

打得过不打的是仁者，打得过开始以武凌人的是霸者，打不过放弃屈服的是懦者，知道胜算微弱却还是坚持去打的，如果不是二愣子，本身多是有一股不平不屈之意在支承——理亏之人很难这么坚持下去。

刑天有不平之意！他为什么宁可化作灰烬也要打下去？他是为了精卫？他真如阿九所言，因为爱精卫、痛恨精卫被黄帝溺死，这才为精卫坚持打下去？

九天玄女看似中立，所言多少站在黄帝那面。

黄帝击败蚩尤，靠的绝不是仁德，而是真正的手段。只凭复制破天鼓一事，单飞多少就有这个观感。

单飞听别人讲是一回事，可他从来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他一定要做出自己的判断。

不过他知道黄帝也有点不得已，想到朱建平苍老的模样，单飞轻叹道：“做天涯就一定要用破天鼓的能量，玄女你虽未告诉黄帝要做天涯，但黄帝对你的一举一动自然很是留意。他复制了破天鼓让其使用多次后就会发生能量变异，多半是早想到蚩尤有反攻之心，这才提前做个准备。”

微有停顿，单飞又道：“蚩尤若是用天涯开始反攻中原，就要动用破天鼓的能量，但有人穿越天涯、也就是蚩尤改造的乾坤挪移，就会开始老迈。魑魅魍魉虽是可怕，可恐怕也难逃生老病死，一帮老弱病残到了中原，也掀不起许多的风浪。”

“你说的完全正确。”

九天玄女喟叹道：“你们男人在这些方面，总有特别的天赋。”

韦苏提婆听到黄帝、蚩尤这般的明争暗斗，早有自愧不如之意，暗想我等的血腥宫斗看似已是诡谲难测，黄帝这些人却早到了大巧不工的权谋巅峰。心中感慨，韦苏提婆赞道：“中原多英杰，想必是传承了黄帝、蚩尤的血脉之故。”

单飞没什么得意，反倒想到一件事情，“僵尸不死不灭，那经过乾坤挪移……”

“黄帝早有破解僵尸之道，变异的能量亦对僵尸有独特的杀伤。”九天玄女苦涩道：“因此僵尸不经乾坤挪移尚可，若经乾坤挪移到了中原，损伤比常人要更加严重。”

单飞不能不说黄帝实在有妙绝人寰的应对，皱眉道：“如果这样……蚩尤可说是再次失败。玄女虽是无心之错，可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单飞，你错了。”

九天玄女缓缓道：“我当时有黄帝帮手，才没有造成世人的毁伤，但我却留下了极为可怕的后患。”

“什么后患？”单飞问话时心口没来由的剧烈跳动下，“破天鼓……当初蚩尤拿走的是复制的破天鼓，几次使用后想必发现问题，这才弃乾坤挪移不用。但真正的破天鼓……还在云梦泽？”

他那时心弦急颤，蓦地想到个致命的问题。

“破天鼓已不在云梦秘地。”九天玄女一字字道。

单飞如何不知道这个事实？事实是——当初夜星沉挑动云梦内乱时，白莲花从中取走了破天鼓！

破天鼓眼下在白莲花的手上，白莲花所为本是因为鬼丰的吩咐。

鬼丰对云梦的事物什么都不拿，唯独让白莲花取了破天鼓……此人的用意实在惊怖。

眼皮不由自主的在跳，单飞忽然发现自己也犯了个错误。他如果当时就知道破天鼓的功用，只怕不会任由破天鼓留在白莲花的手上。可他那时实在不能接受破天鼓，他知道拿下破天鼓就欠了白莲花一个情，他偏偏不想欠下这种人情的……他对阿九始终保持警惕的疏远，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九天玄女凝声道：“自蚩尤之后，黄帝深知我等的手段实在并无大用。”

“并无大用？”韦苏提婆吃惊道：“玄女太过谦逊了。”他想着这些人手段通神，怎说是没用？

“世人若是均有仁心，箪食瓢饮都能活得很好。世人若是没有仁心，你就算摘星摘月放在他们手上都不会满意。我们的这些手段若是落在世人之手，或许能被能者擅用，但最不争的事实是——只会平添更多的骚乱。”

韦苏提婆微有赧然。

单飞对此倒是认可，心道安息帝国、大秦帝国木匠的儿子都不过是被黄帝的点滴文明熏染，就造成极为惊人的影响，若是黄帝所有的手段尽传，那恐怕会提前引发世界大战。

这本是人类最为可笑的事情，大多数人类从来不会想着用这些手段造福人类，想到的绝对是攫取战争！

九天玄女缓缓道：“黄帝就是深明这点，才没有将更多手段流传，只将基本认知、多加磨砺的思想传世，希望后人能在其上更上层楼。可他又不忍心毁去这些凝聚了太多人心血的发展，这才对多数手段进行封存，设迷宫、多考验，让非有真正恒心的不能靠近，非有真正智慧的人不能破解。不过他不能尽毁我等手段还有个更大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蚩尤绝不会善罢甘休。”

微有沉默，九天玄女凝声道：“当年共工四凶利用蚩尤的手段已造成世间恐怖的洪水，几乎灭掉世上所有的人类。那时舜帝幸得大业帮手，这才挽救世人于危难。如今大业、舜帝早逝……单飞，你却面临着比大业、舜帝更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