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湖畔,临湖水岸。
垂柳早已退去八月底的浓绿秀色,而今只能将光秃嶙峋的枝条垂向漂浮着薄冰的水面,顾影自怜。
倒是那熟悉的凉亭,那被抽取耗尽生命力的百年老树,除了白雪盖顶冰玉加身,看上去并未有太大不同。
“真舒服!”
“出来舒服多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都被那些人烦死了,走到哪跟到哪!”
“是了,马上就元旦了,听说学校也会放假,有安排吗?”
一道走在水岸道边,手上拿着一截梅枝,柳倾城神情舒展,浅笑嫣然。
梅枝是林昊顺手折的,枝头一朵两朵三朵,尽是绽放的腊梅,冷艳芬芳,如火如荼。
林昊摇头,想了想,又点头道:“可能会去一趟云州!”
“云州?”柳倾城一呆,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惴惴小心问道:“张家的婚礼?”
张家还够不到柳家这个层面,这次晚宴,柳家也不曾向张家发出过邀请。
即便如此,以柳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除非不想知道,否则有些事根本瞒不住。
其实这事也不用她亲自关注打听,早有有心人把消息传过来。
究其根本,还是云州紫金山庄那次酒会。
当时的酒会上,林昊跟张家起了冲突,林昊张家私生子的身份当时也不少人看在眼里。
当时也没太多人在意,可如今随着林昊名声大噪,大有坐镇江南放眼华夏之势,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彼此心照不宣与张家划清界限,同时又暗暗关注张家的动静,这是现在很多云州大佬都在做的事。
如此情况下,柳倾城获悉云州张家大婚的消息自然顺理成章。
只是她终究没想到张家会对林昊发出邀请,是以才有此一问。
林昊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明白是八九不离十了,柳倾城也没拐弯抹角,笑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她想去。
她很想看看到时张家人惊诧懊悔的样子。
林昊却摇了摇头:“不用!”
声音清冷,神色平静,看上去并无丝毫怨恨。
柳倾城也没出声,就看着他,目光中饱含疑惑与探究。
半响,她终究没忍住,问道:“你不恨他们?”
“为什么要恨?”
微微皱眉,想了想,柳倾城又问:“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现在很好,你不想看到他们后悔的样子吗?”
“不想!”
神色平静,内心全无波澜。
若无爱,何来恨?
既无恨,何须让人知道自己过得好,又何须让人后悔?
说到底,于他而言,有些人,有些事,早已成为过去。
真正的放下,那是彻底的相忘江湖,相逢不识,而不是念念不忘的恨,更不是处心积虑想要证明什么。
柳倾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时间倒退一万年,他不但会带着她去,他还可能堂而皇之以林大师身份登场,搅动风起云涌,让整个张家惶恐、颤抖、跪在他面前忏悔。
可时间过去一万年……
“恨,他们还不配!”
“记住,强者之所以是强者,不在于强横的修为实力,而在于无敌豁达的心境,在于睥睨诸天的眼界!”
两句话,是答案,也是忠告。
便是这话,柳倾城隐约明白了,沉思良久,她笑道:“好吧,既然你都不在意,那我就不跟着去了……”
一路说着,不知不觉,二人来到玉女峰下,明珠山庄门口。
山庄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跨入山庄大门,暖风和煦,满目葱郁,那感觉,好似一下子从凛冬来到暖春。
“这里真好!”
“本来以为云州那边的紫金山庄已经很好了,可跟这里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啊!”
“是了,外面那些人,你要不要见的?”
山庄里面,满目秀色,轻松而畅爽的走着,忽然柳倾城回头。
这几天的确被烦得不行!
见识过法器的威力,现在不论那些古武世家的人,还是那些富商巨贾,求见“林大师”的意愿空前高涨。
今天她来寻林昊,太久没见是一方面,一方面也是受不住压力,过来探探口风。
当然,她也就随口一问,结果如何她并不在意。
不想林昊难做,说完又轻快笑道:“没什么好想的,见就见,不见就不见。
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见那是他们的荣幸,不见也没人敢说什么!”
的确没什么好想的。
林昊也根本没多想,点头道:“今天下午两点,你安排地方,过时不候。”
事情就这样说定。
知道他不想有人来这里打搅,柳倾城也没说什么,痛痛快快联络安排去了。
林昊则在一片菜地前停了下来。
这是糖姨和白婉秋闲着无聊开垦出来的,虽然不大,上面却青菜茄子土豆番茄,应有尽有。
菜地开出来的时间不长,种子播撒下去总共才五天时间。
即便如此,因为聚灵阵的存在,因为引来了后山蕴含地脉灵气的山泉水浇灌,菜地长势格外的好。
眼下,茄子番茄才开花,距离挂果食用尚需时日,倒是那些小青菜小白菜,一株株已经珠圆玉润,十分水灵。
林昊正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是不是被吓到了?”
左手小锄头,右手小篮子,额头微微见汗,脸上还沾着些许尘土,白婉秋秀眸弯弯,笑容得意而甜蜜。
话语间,她已经来到身边蹲下。
“其实我也有些被吓到了!”
“地里的菜长得好快呢,一天一个样,要不是亲眼见到,打死我也不敢相信!”
“……”
放下锄头跟篮子,一边说,一边将一棵小青菜连根拔起。
林昊也没说什么,就问:“你又挖地了?”
“嗯!”白婉秋笑,头也不抬道:“你上次不说要种点人参黄精之类的中药材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所以就……”
“所以就什么?”不等说完,林昊直接打断。
而后不由分说便捉住她一只手,翻掌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一手的血泡。
他也不说话,就冷冷看着她。
白婉秋心虚,目光瑟瑟发抖。
“我,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不信你……”
勉强嗫嚅了两句,终究还是在那越来越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头一低,她弱弱道:“我,我错了,你,你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