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中军。刘秀骑在马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正是一身戎装的溪澈影。刘秀是有带着夫人出征的习惯,不过在双军阵前的战场上,刘秀是从不让自己夫人上阵的,通
常都会把夫人留在大营里,这次,他肯带着溪澈影参战,也是开了先河。
当然,刘秀之所以敢带着溪澈影上阵,主要也是因为溪澈影具备一身不俗的本领,真动起手来,七八个壮汉也到不了她的近前。
举目望向对面,庞萌联军的阵型是前面窄,后面宽,这是典型的梯形阵。汉军这边摆出的是规规矩矩的矩形阵。
矩形阵对阵梯形阵,也不存在阵法相克的原理,双方只能单纯的比拼战力。
刘秀眯缝起眼睛,仔细观望,庞萌联军的中军阵型,看似比较松散,一块一块的小方阵,如同鱼鳞一般。刘秀一眼便能辨认出来,这是庞萌军。
联军的左军阵型,比较粗犷,就是一块大方阵,也看不出来具体细分成几块,刘秀估计,这应该是佼强军。
联军右军的阵型,中规中矩,十分的正统,这应该是苏茂军。
对敌军的阵营和分部做出基本判断后,刘秀叫来传令兵,说道:“传令大司马、捕虏将军,主攻敌军中军!”
“喏!”
“传令虎牙大将军、讨虏将军,主攻敌军右军!”
“喏!”
“传令前将军、汉忠将军,主公敌军左军!”
“喏!”
刘秀一口气,将己方的进攻做出相应部署。
庞萌作战,比较细致,特别讲究各阵列的配合和变化。而吴汉作战极为凶猛,不管敌军阵型怎么变化,我就是要以凶狠异常的攻势把你打崩、压碎。
所以,吴汉的凶猛彪悍比较克制庞萌的细致多变。
苏茂是传统将领,排兵布阵,都犹如教科书一般,有板有眼。而盖延作战,通常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苏茂以前是盖延的部下,对苏茂,盖延也相对比较了解。
佼强冲动易怒,性情暴躁,沉不住气,打起仗来,也和他人一样,大开大合,不讲究太多的战法,用作战严谨,心细如丝的王梁,正好可以克制佼强。
别看刘秀的部署很快,但他下的每一道命令,都有经过深思熟虑,既考虑到己方将领的特点,也有考虑到敌方将领的特点。
刘秀刚把命令传达下去,就听对面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咚咚咚的擂鼓声响起。再看敌军阵营,已开始全面向前推进。
见状,刘秀嘴角勾了勾,看来这二十多天未能攻破桃城城防,当真是把庞萌、苏茂、佼强给逼急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己方正面一战。
他转头看眼身边的溪澈影,问道:“澈影对此战怎么看?”
溪澈影先是摇了摇头,对于此战,她没什么独到见解,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己方的兵力要比敌人多。
她再怎么聪慧,毕竟不是军中将领出身,以前也没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两军对阵,让她判断两军的强弱、输赢,她无从下手。
不过当她看到刘秀笑吟吟的样子时,心里顿时有了底,语气笃定地说道:“陛下,臣妾以为,此战我军必胜!”
刘秀眨眨眼睛,哈哈大笑,抚掌说道:“说得好!我军必胜!”说着话,他侧头说道:“龙渊,传令击鼓!”
随着刘秀一声令下,鼓手们纷纷抡起巨大的鼓槌,使出浑身的力气,抡起鼓槌,击打鼓面。
咚!
擂鼓声一起,汉军阵营当中战马嘶鸣声连成一片,就连刘秀、溪澈影胯下的战马,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原地蹬蹄跺脚,鼻孔里一个劲的打鸣。
判断马儿是不是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只要让它听鼓声就好。但凡是久经沙场的战马,只要一听到鼓声,会自然而然地兴奋起来,会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冲锋。
所以战场上的擂鼓声一起,战马咴咴的叫声通常都是此起彼伏。
擂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千百年来的一直没变过的军事术语。随着鼓声一起,汉军阵营也开始向前推进。
哗啦!轰隆!哗啦!轰隆!
方阵在向前推进的时候,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的摩擦声。地面的尘土飞扬起来,越卷越高,遥望对面,如同刮来一大面的飓风。
倘若是刚刚上战场的新兵,面对这种阵势,恐怕还没和敌人接触,自己的腿就先吓软了。
即便没有直接参战,即便是在远离主战场的中军,溪澈影还是紧张地握紧缰绳,身子微微前倾,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移动的阵营。
刘秀柔声宽慰道:“澈影不用紧张,此战,敌军必败,而我军必胜!”
溪澈影吁了口气,向前倾的身子慢慢坐直,她玉面一红,小声说道:“臣妾让陛下见笑了吧?”
刘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我刚上战场的时候,比澈影要紧张得多!”而且他当时骑的还是一头牛。
听闻刘秀的话,溪澈影的心情松缓了不少。她正色说道:“等会,臣妾也要上阵杀敌!”
刘秀乐了,点点头,赞了一声:“好!”他倒是不是同意溪澈影上阵杀敌,而是单纯的欣赏她不畏惧强敌的勇气。
很快,双方的前军已相距不足百步远,这时候,双方阵营里的弓箭手纷纷捻弓搭箭,将箭头对阵半空,而后运足全力,把箭矢狠狠射向空中。
嗡!嗡!
双方的箭阵几乎同时腾空,于空中画出两道长长的弧线,交叉而过,呼啸着砸入对方阵营里。
“起盾——”各阵列的将官们卯足劲,扯着脖子大吼。兵卒们纷纷高举起手中的木盾,于本方阵营的头顶上,组成一面巨大的盾阵。
砸落下来的箭阵落在盾阵上,噼啪作响,时不时有箭矢顺着盾阵之间的缝隙穿透进去,钉在人们的身上,惨叫之声于双方阵营里此起彼伏。
双方都是在射出箭阵的同时,又举盾抵御对方的箭阵,两边推进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变得更快。
终于,两军的前排兵卒接触到了一起,轰隆隆,盾牌与盾牌的碰撞声顿是连成一片。
双方的前排兵卒,皆是一手持盾,死死抵住对面的敌人,另只手持剑,死命的向前刺。后面的兵卒双手持长戟,也是死命的刺向敌军。
在双方兵卒死死顶在一起、没有任何周旋空间的情况下,无论是长矛还是长戟,只要刺到对方的人群里,就一定能杀伤到敌军。
两军之间爆出的喊杀声、惨叫声,顷刻之间响成了一片。
没有人后退,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就是向前冲,向前挤压,只要冲散了对面的敌人,自己才有机会活着走下战场。
战斗刚刚开始,还看不出来谁占优势,谁处于劣势,双方的前排兵卒,已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倒地,而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倒地。
前面的兄弟倒下,后面的同袍向前补位,再倒下,再补位,如此反复,两军之间的这一条中心线,就如同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把挤压过来的所有人都撕扯个粉碎。
很快,两军之间的尸体便已是叠叠罗罗,越累越高,但没人后退,所有人都在卯足全力的向前推进。
吴汉、马武这边,与庞萌军打得势均力敌,盖延、王霸和王梁、王常,对阵苏茂和佼强,渐渐显露出优势。
之所以会这样,是由于梯形阵的特点决定的。苏茂、佼强的部队,都是前面兵少,而后面的兵多,前方的少量兵卒,根本抵挡不住盖延和王梁二部的全力猛攻。
随着苏茂部和佼强部被逼得节节后退,庞萌联军阵营逐渐变成凸字形。汉军这边的阵型,则变成了凹字形。
见状,溪澈影面露喜色,转头对刘秀兴奋地说道:“陛下,盖将军和王将军大优!”
刘秀的脸上没有欣喜之色,反而在皱眉,喃喃说道:“巨卿和君严的推进太突前了!”他抬了抬手,龙渊立刻催马上前,说道:“陛下!”
“立刻派人知会盖延、王梁,不可中诱敌之计,与我军本部脱节!”刘秀原本还有些奇怪,庞萌为何会摆出个梯形阵,现在来看,庞萌可不是随意摆出此阵的。他故意把苏茂、佼强的弱兵摆在前面,强军放在后面,如此一来,进攻他二部的两支军队,会因为迅速推进,而与本部逐渐断开,如此一来,便给了庞萌军逐个击破的机
会。
坐镇中军的刘秀看得还是很清楚的,发觉不对,第一时间派人给盖延、王梁传去口信。
在得到刘秀的提醒后,盖延和王梁二部的推进立刻停止了下来,对于前方节节溃败的敌军不再盲目追击,而是等拖后的吴汉部跟上来。
庞萌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正琢磨着是先集中兵力击盖延,还是集中兵力击王梁,结果盖延和王梁双双停止冒进,这让庞萌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一下子化为乌有。
看到盖延、王梁二部一同停止推进,庞萌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喃喃说道:“是刘秀!一定是刘秀看破了我的战术!”
在庞萌身旁的苏茂和佼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东平王,现在当如何?”
庞萌叹了口气,苦笑道:“刘秀用兵,神鬼莫测,想让他上当,难如登天!”
稍顿,他深吸口气,正色说道:“苏将军、佼将军,现在你二人可以率部全力反击了,与盖延、王梁二贼,做正面交锋,决一死战!”
苏茂和佼强没有二话,向庞萌拱了拱手,去往各自的本部。随着苏茂和佼强的到来,苏茂军和佼强军同时对汉军发起了反击。
正打得顺风顺水的汉军,没想到敌人会展开如此凶狠的反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盖延军和王梁军被迫后撤。
一番交锋下来,双方的战损都是不计其数,结果场上的战斗又回到了原点。
汉军将士久经沙场,可庞萌军、苏茂军、佼强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就战斗经验而言,双方几乎没有差别,就临阵指挥和战场谋略而言,庞萌也不见得比吴汉、盖延、王梁这些名将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