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
刘秀从凤凰宫出来后,便直接回了清凉殿,他看了会儿奏疏,张昆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说道:“陛下。”
“何事?”刘秀头也不抬地问道。
“陛下,刚才皇后去了东观。”
刘秀放下手中的奏疏,抬起头来,看向张昆。
张昆解释道:“皇后去探望了虚英、虚飞、虚庭!三人对于皇后的亲自探望,都非常感激,特意派人过来,向陛下道谢。”
刘秀愣了愣,而后笑了,称赞道:“子童年纪尚小,有些时候是不够大度,也娇蛮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颇有大家风范的。”
郭圣通能亲自去探望负伤的虚英、虚飞、虚庭,刘秀非常高兴。
在刘秀的心目当中,早已把龙渊、虚英等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郭圣通能看重他们,让他颇感窝心。
张昆说道:“阴贵人也派了雪莹和红笺,给东观送去药品和补品。”
“嗯!”刘秀点点头。沉吟片刻,他站起身形,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两只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两颗又圆又大、又光又亮的珠子。
这两颗都是北珠,又称东珠,产自幽州,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产自于东北。
东珠很少有这么大又这么圆润的,十分罕见,更罕见的是,这么大的东珠能配上对,可谓是价值连城。
刘秀琢磨了一会,放回去一只,拿出一只,递给张昆,说道:“刚才我对子童的话有点重了,你去把这颗珠子送过去,算是我对子童的赔礼道歉。”
张昆连连点头应是,笑道:“皇后看到陛下送来的这颗珠子,定会十分高兴。”
刘秀也乐了,说道:“这对珠子,我本打算送给丽华,现在她二人一人一颗,不偏不向,倒是也好。”
张昆笑道:“陛下圣明!”
退出大殿,张昆捧着刘秀御赐的宝珠,去到长秋宫。
果不其然,郭圣通看到刘秀派张昆送来的这颗东珠,喜形于色。郭圣通主掌后宫,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区区一颗东珠,她还不放在眼里。
关键是这颗东珠是陛下送来的,那价值就不一样了。
郭圣通难得的也对张昆客气起来,还令人重重打赏了张昆。张昆乐得嘴巴合不拢,连连道谢。送走张昆,郭圣通又赏赐了给她通风报信的那名大宫女。
通过这件事,也让郭圣通明白了一个道理,虽说她已是皇后,但对陛下,还得投其所好。而阴丽华显然是这方面的‘高手’,自己以后还得和阴丽华多亲近才是。
下午,花非烟回宫,刘秀听闻消息,立刻召见了她。花非烟前往清河郡,去调查鲜于冀还阳复仇之事。刘秀对于这件事还是挺重视的,其一是此事影响到了他的声誉,其二,他自己也很是好奇,想知道鲜于冀是不是真的光
天化日之下还魂了。
等花非烟到了清凉殿,刘秀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免礼入座。
花非烟坐下后,刘秀关切地问道:“非烟,你此次去清河郡,调查的结果如何?黄秉、刘适二人,当真是被鬼神所杀?”
她清了清喉咙,又向刘秀欠欠身,正色说道:“陛下,根据属下的调查,黄秉与刘适皆是死于中毒。”
“中毒?”
“是乌头之毒。”花非烟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打开小匣子,又从里面拿出手帕,把手帕打开,里面是两只细如牛毛的银针。
她起身走到刘秀近前,将手帕放在桌案上,说道:“陛下,这是属下从黄秉、刘适二人的心脏中取出的。”
刘秀低头仔细看了看,刚要伸手去拿,花非烟连忙阻止道:“腌臜之物,陛下还是不要碰的好。”闻言,刘秀伸出去的手随之收了回去。花非烟说道:“这两支银针,都被浸泡了乌头之毒。乌头毒会让人的心跳停止,两支银针上的乌头毒虽少,但却是直接刺入黄秉和刘
适二人的心脏,毒效自然大增,这是两人死亡的主因。”乌头之毒,用现代的医术用语来说,就是乌头碱,产自于川乌、草乌等植物里,是一种强效的神经毒素。乌头碱会刺激人的心脏,让人心跳加速,心缩加强,但很快心缩
就会减弱,逐渐停止心跳。花非烟说道:“向黄秉和刘适射出银针的人,一定是位江湖中的暗器高手,而且一定与黄秉、刘适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属下验尸时,这两支银针已完全没入他二人的心脏里
,如果不把心脏刨开,也不可能发现有这两支银针的存在。”
刘秀皱着眉头,问道:“可知是何人动的手?”
花非烟说道:“依属下推断,最有可能对他二人下此毒手的,就是那个乔装成鲜于冀的易容高手。”
刘秀沉默许久,幽幽说道:“所以,黄秉和刘适的死,根本不是被冤魂索命,而鲜于冀还魂之事,也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布局。”
花非烟点点头,说道:“是的!陛下英明!”
刘秀问道:“那么乔装成鲜于冀的易容高手,究竟是何人?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想帮鲜于冀报仇,为他洗清冤屈?倘若对方的目的只是这么简单的话,根本不用如此的大费周折,还搞出个鲜于冀还魂事件。花非烟实话实说道:“对于那个易容高手,属下现在还没查出有用的线索。但属下明白一点,越是复杂的事情,背地里的收益就会越大。如果实在查不出来幕后真凶是何人
,那么就要看谁受益最大了。”
刘秀问道:“此事,谁受益最大?”
花非烟说道:“据属下所知,孙登于河内已集结起青犊、尤来、铜马残部数万之众,以神鬼之说,招摇撞骗,甚至孙登还拜鲜于冀之‘魂魄’为军师。”
刘秀心中一动,问道:“非烟认为,此事与孙登有关?”
花非烟正色道:“倘若真与孙登有关,不久之后,他必会露出马脚,甚至,他都有可能让鲜于冀之‘魂魄’于军中现身,以壮声势!”刘秀点了点头,现在孙登部主要活动在河内和上党之间的地区,兵马有数万人,想平定孙登部也不太容易,己方若是出兵太少,反会被孙登部打败,兵力若太多,孙登部
又可随时逃入上党郡,让己方将士扑个空。
事有轻重缓急,刘秀现在用兵的地方太多,还没倒出手来对付孙登这股势力。
花非烟虽然没有查出幕后的黑手具体是谁,但起码明确了一点,鲜于冀还阳复仇一事,与鬼神无关,皆是人为的。
黄秉和刘适的死,也不是被鬼魂索命,而是被人为的杀害。
不日,早朝。
朝堂上,伏湛抬了抬笏板,说道:“臣启陛下!”
“伏司徒何事?”
“赤眉军一部,现已兵进弘农,请陛下定夺!”伏湛说道。
赤眉军在长安已经弹尽粮绝,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全军撤离长安,这一点赤眉军的内部意见完全统一,没人反对,但就向东撤,还是向西撤,这件事上出现了严重分歧。
樊崇采纳陌鄢的意见,主张向西撤,而徐宣、谢禄、逢安等人都主张向东撤,双方争执不下,意见也得不到统一。
这次,赤眉军出兵弘农,是由徐宣主导,如果赤眉军能在弘农站稳脚跟,那么向东撤退便是可行的。
弘农郡位于长安和洛阳的正中间,是链接长安和洛阳的要地。赤眉军突然出兵弘农,给洛阳这边造成的错觉是,赤眉军已准备主动来攻打洛阳了。
刘秀想了想,看向吴汉,问道:“子颜以为如何?”
吴汉拱手说道:“陛下,微臣以为,赤眉出兵弘农,无外乎两个目的。要么是赤眉军想主动进攻洛阳,要么是赤眉军想向东撤退。”
稍顿,他又说道:“赤眉军在长安,缺衣短粮,士气低落,主动来攻洛阳的可能性不大,十之八九,他们是打算向东撤退。”
伏湛说道:“赤眉军的根基在东,若是让赤眉军顺利撤回到东部,将来必成我汉室之大害。”
吴汉说道:“所以,无论赤眉军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攻打洛阳,还是想撤回东部老家,我们都不能放任不管!”
说着话,他向刘秀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我军当进伐弘农,将灭赤眉,切断赤眉东进之路!”
刘秀点点头,认为吴汉言之有理。他略微又想了想,说道:“孙卿!”
“微臣在!”景丹跨步出列,躬身施礼。
“仲先!”“微臣在!”朱祐出列,躬身施礼。
“第孙!”“微臣在!”祭遵出列,躬身施礼。
“君严!”“微臣在!”王梁出列,躬身施礼。
“君翁!”“微臣在!”臧宫出列,躬身施礼。刘秀一口气点出景丹、朱祐、祭遵、王梁、臧宫五员大将,说道:“孙卿为主,仲先为辅,你部统兵五万,出征弘农!此战,务必要荡平弘农境内之贼寇,不给赤眉东进之
机!”
“微臣遵旨!”景丹、朱祐、祭遵、王梁、臧宫齐齐领命。
此事刚告一段落,伏湛抬了抬笏板,说道:“陛下,微臣还有事启奏!”
刘秀一笑,说道:“伏司徒请讲。”“岑将军招抚荆州,现虽连下十余城,但已后劲乏力。当今之荆州,被更始旧部所占,许多更始旧部,拒不归顺,占地为王,微臣以为,朝廷当派重兵,尽快收复荆州,以
稳南方之局势。”伏湛正色说道。
认真听完伏湛的话,刘秀点点头,喃喃说道:“伏司徒言之有理!”伏湛继续道:“荆州有二强,郾城为最,宛城次之,只要陛下能收复郾城和宛城,荆州便为陛下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