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外的这一战,最终以刘秀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此战,邯郸朝廷的大司马李育自尽,大将军张参、骠骑将军彭拾、王郎的长子王熙,皆死于乱军之中。
李育军十三万人,邯郸援军两万人,合计十五万,除了战死的和逃走的,其中有八、九万人都做了刘秀军的俘虏。
此战的胜负,也基本奠定了河北接下来的局势。由原本的王郎势强,刘秀势弱,一下子转变成刘秀势强,而王郎势弱。
留下一部分兵卒清理战场,刘秀率领着本方大军,押解着人数和刘秀军兵力差不多的俘虏,返回本方大营。
回营之后,刘秀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遣散被俘的王郎军将士。
倘若其中有人愿意加入己方,己方可一律接收,不愿意加入的,也不必勉强,收缴盔甲、武器以及军牌后,便可放他们自行离去。
现在招降被俘将士,效果肯定不理想,愿意加入刘秀军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多,如果能关押俘虏一段时间,然后再进行招降,加入刘秀军的人一定会倍增。
可问题是刘秀现在养不起这么多的俘虏。己方要多久才能攻破邯郸的城防,占领邯郸城,刘秀现在还无法做出准确的推断。
但己方的粮草就这么多,又要养活己方的将士,又要养活这么多的俘虏,根本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所以,为今之计,必须得尽快遣散被俘的王郎军将士,让己方的消耗尽可能的少一些。
被俘的王郎军将士,足有九万之众,最终同意加入刘秀军的只有两万来人,其余的众人,全部选择回家,不愿意再继续打仗了。
在刘秀的授意下,刘秀军将士也没难为这些想回家的俘虏,给他们每个人发放些干粮,而后就地遣散。
刘秀军在忙着遣散俘虏的时候,谢躬也来到刘秀军大营。
在中军帐内,见到刘秀,谢躬拱手施礼,说道:“恭喜武信侯,一举平定李育、张参二贼,大涨我汉军士气,大灭反贼之威风。”
刘秀一笑,说道:“谢尚书的贺喜可是太早了点,毕竟邯郸还没有被攻陷,王郎还没有伏法。”
谢躬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说道:“这次武信侯为何独自会战郎贼,而未事先知会我方,这是何意?”刘秀乐呵呵地看着谢躬,还没等他说话,朱祐嗤笑出声,说道:“上次我军会战李育、张参,倒是有事先知会谢尚书,谢尚书也答应过我方,会出兵来援,可结果怎么样,
我军将士望眼欲穿,也未能等来谢尚书的援军!”
朱祐提起这件事,让谢躬的老脸不自觉地为之一红,他干咳一声,说道:“上次是有特殊的情况……”“所以这次,我们担心谢尚书那边又出现特殊的情况,也就不事先通知谢尚书了。我军兵力是不多,但独自对抗王郎诸贼,也卓卓有余。”朱祐底气十足,斩钉截铁地傲然
说道。
谢躬脸色难看,他看向刘秀,似笑非笑地问道:“武信侯可是在责怪下官,上次未能如约赶到战场?”
刘秀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将士们刚刚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勇敢杀敌,而现在,谢尚书一来就质问我军之用意,不觉得太让将士们寒心了吗?”
谢躬深吸口气,未再就此事多言。他沉默片刻,说道:“武信侯,下官入营的时候,看到许多穿着王郎军军装的兵卒在成群离去,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刘秀说道:“他们都是被俘的郎军。”
谢躬诧异道:“武信侯是要把他们都放了?”
刘秀说道:“现在我军中粮草也不充裕,没法养活这接近十万之众的降兵,只能把他们统统遣散。”说到这里,他笑问道:“怎么,谢尚书可是想接收他们?”
谢躬吞了口唾沫,摇了摇头。这么多的降兵,他的军营可装不下,再者说,他也同样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来养活这么多的降兵。
只是,刘秀没有留下这些降兵,而是选择把他们遣散,这让谢躬颇感意外。
在他眼中,刘秀野心勃勃,对天子早已存有不臣之心。这次他一下子俘获九万余众,还不得想方设法地把他们收编到自己麾下,壮大自己的实力。
可实际上,刘秀并没有这么做,难道真是因为粮草不足的原因?
事实上,如果刘秀真打算把这些降兵收为己用,粮草问题,想想办法也能解决。在刘秀的观念里,兵贵精,而不贵多,所谓的精,不是善战才精,而是要心齐。
只有真心投靠自己,全军将士,才能上下一心,对面强敌的时候,才会拧成一股绳,握成一颗拳头。
三心二意,打打顺风顺水的仗没问题,一旦打逆风仗,弄不好就会自乱阵脚,甚至会像王郎军那样,临阵投降、倒戈。
所以,刘秀宁愿自己的实力扩充得没有那么快,他也要牢牢掌控住军心。
刘秀的心思,比谢躬要深远得多,也不是谢躬能够理解的。
等谢躬离开,刘秀出了中军帐,亲自去巡视那些投降己方的王郎军兵卒。
这两万王郎军兵卒,军阶最高的只是几名偏将军,但凡是有名号的将军,大多都不敢投降,趁乱逃走了。
见到刘秀来了,这几名偏将军纷纷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小心翼翼地说道:“罪将叩见大司马!”
刘秀上前,将几人搀扶起来,笑问道:“你们那么多的同袍,都选择了回家,你们为何不走呢?”
几名偏将军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黑脸的汉子低声说道:“罪将的家人都已死光,无牵无挂,选择王郎,只为了能混口饭吃,现在能转投到大司马麾下,乃罪将之幸事!”
刘秀笑道:“投靠到我的帐下,就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黑脸汉子身子一震,急忙说道:“罪将对大司马仰慕已久,只要大司马肯收留罪将,罪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其余众人也都急忙说道:“我等愿誓死效忠大司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秀点点头,说道:“你们在王郎军中,都任偏将军之职,但转投到我军,只能先从校尉坐起,以后,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你等可愿意?”
众人想都没想,再次纷纷屈膝跪地,齐声说道:“属下叩谢大司马不杀之恩!叩谢大司马收留之恩!”
刘秀向他们摆摆手,含笑说道:“诸位都请起吧!”
之后,刘秀又向他们了解一番邯郸城内的情况。他们都是李育和张参的部下,离开邯郸城已经有段时间,对于现在邯郸城内的情况,他们也不是很了解。
不过他们能推断出目前邯郸城里还剩下多少将士、多少粮草等等重要信息。
跟随刘秀前来的邓禹,把他们提供的这些情况,一一记录下来。
了解得差不多了,刘秀又好言安抚众人一番,而后起身离去。
走在军营里,邓禹拿着刚刚记录的内容,仔细查看。看着其中粮草的数据,邓禹暗暗咋舌,禁不住向身边的刘秀苦笑道:“王郎登基,仅仅才两个多月而已,但在邯郸城内,竟然囤积下这么多的粮食,不知这两个多月,他搜
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又活活逼死了多少的百姓!”“就快了!”刘秀目光深邃地说道:“今日之战过后,那些观望的郡县,不会再向邯郸增援一兵一卒,邯郸也将彻底沦为孤城。只区区八万军心动荡的守军,又能坚持多久?
”
邓禹点点头,仰天感叹道:“河北太乱了,百姓们的生活也太苦了,真希望能早些结束河北的战事啊!”
刘秀也深有同感。他们正往前走着,突然看到前面围着好多的兵卒。刘秀和邓禹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过去。
原来这里是奔命军的营地,聚在这里的兵卒,都是想加入奔命军的。奔命军算是军营里最特殊的一群人,他们拥有着连将官都没有的特权,比如可以带女人随军,可以在军营里来去自由,有些奔命郎,莫名其妙的消失好几天,回来之后,
也没人过问。若是放到现在,奔命军的性质更像是雇佣军。领着高昂的军饷,吃着和将官一样的伙食,可以随意的进出军营,可以携带女人随军,等等这一系列的特权,都令普通兵卒
,甚至是军中的将官为之眼红,想加入奔命军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当然了,一旦成为奔命军中的一员,也就意味着要过上刀口舔血的生活,上到战场,就得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不流干最后一滴血,就不能停止战斗。
负责招人的,正是那位手刃王熙的奔命郎。
他名叫关俊,在奔命军中担任校尉一职。奔命军是个不太讲究军阶的地方,校尉在奔命军中已经算是高官了,目前,除了贾复,就属他军阶最高。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缓缓擦拭着斩马剑,一边环视在场的众人,朗声说道:“人人都可以成为奔命,只要你能豁出性命,只要你敢去和敌人玩命,你就可以以奔命自居
。但是,要加入我们这支奔命军,可没有那么容易,我要先看你们的杀敌数,再验你们的真本事。现在,有杀敌十人以上者,可留,杀敌不足十人者,就都回去吧。”
“要十人?”
“杀敌十人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说道:“五人可以吗?大人,小的已经杀了五敌!”“大人,小人曾杀过六敌!”
关俊乐呵呵地环视众人,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的招人条件,不会再有更改。”
众兵卒们都是一脸的无奈,人们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离开。
上到战场,真正能直接接触到敌军,真正能杀敌者,只有被安排进前军这部分将士。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随着人们不停的离开,到最后,只剩下百十号人。
站于人群后面的刘秀,拉了拉邓禹,向不远处的营帐走去,他俩站在营帐的后面,继续观望。
关俊扫视剩下的众人,含笑点点头,说道:“你们当中的弓箭手,也可以离开了,目前我军当中并不缺箭手。”剩下的这百十号人,很快又减少了一大半,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三、四十人。看着剩下的众人,关俊好奇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想加入奔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