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阳南二十里,刘秀军大营。刘秀业已收到刘植的回报,谢躬表示愿意出兵,合力歼灭王郎军,这让刘秀安心了不少。
可惜,就算刘秀再会推算,也推算不到谢躬的夫人秦子婳会突然出来作梗,并且成功打消了谢躬出兵来援的打算。
当晚无话,翌日一早,刘秀传令下去,全军饱餐战饭,准备出战。连日来,刘秀军一直都在省吃俭用,全军将士已经缩减到一天两顿饭。
但即便如此,军中的粮草有出无进,也消耗得极快,毕竟这是十二万人的大军,每天所需的粮食最少也得上千石,这可不是小数目。
倘若后勤补给充足的话,那倒无所谓,可问题是,刘秀军的补给线早已经断了。
全军的将士心里都明白,今日之战,便是提前到来的决战,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己方便再无后顾之忧,可直取邯郸,杀掉王郎,结束这场战事。
这顿早饭,将士们吃的是既紧张,又兴奋。
早饭过后,以刘秀为首的汉军分批分次的行出大营,队伍一批批的于营前列成方阵,列好方阵的队伍,向前推进,后面的队伍继续列阵。
刘秀军这边出营列阵,驻扎在对面的王郎军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探子立刻把刘秀军的异动禀报给李育和张参。
听闻探报后,李育、张参对视一眼,相视苦笑,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刘秀军倾巢而出,这摆明了是要与己方展开决战。
李育深吸口气,说道:“此战,我军已避无可避,只能拼死一搏!”
张参站起身形,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司马,下命令吧!”
李育看了一眼张参,宁了宁心神,向外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出战!”
随着李育一声令下,王郎军大营就如同炸了锅似的。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成群成片的兵卒跑到空地列队,然后又被各自的将官带领着,快速跑出大营。
一块块的方阵,于王郎军大营前排列整齐。李育和张参不是把二十万大军都聚拢到一起,而是李育率领十万,张参率领十万,分成左右两大块方阵。
向前推进时,两大方阵齐头并进,打算对刘秀军形成包夹之势。
坐镇中军的刘秀看罢,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说道:“敌军分为左右两军,欲左右夹击我军。邓禹听令!”
“末将在!”邓禹催马出列,向刘秀插手施礼。刘秀说道:“你率领五万将士,马武、冯异、傅俊、王霸、祭遵、臧宫等诸将为辅,迎击敌军左部!”
“末将遵命!”
“吴汉听令!”
“末将在!”
“你率领五万将士,耿弇、寇恂、王梁、刘植、耿纯等诸将为辅,迎击敌军右部。”
“末将遵命!”
刘秀继续说道:“其余诸将,随我率两万将士,坐镇中军,伺机而动!”
“末将遵命!”
根据李育和张参摆出的阵营,刘秀对己方阵型快速做出调整。十二万大军,由原本的一块大方阵,迅速分裂成了两大一小的三块方阵。
以邓禹和吴汉为首的两快大方阵,分向左右移动,各自迎向李育军和张参军,而刘秀亲自率领的小方阵,则是走在两块大方阵的中央。
从对面推进过来的王郎军,当然也都看到了刘秀军的变化。
这时候,李育和张参倒是心有灵犀,各自派出麾下的骑兵,向刘秀所在的两万人方阵率先突进过去,试探虚实。
别看这块小方阵的兵力不多,只两万人左右,但却处于两块大方阵的中央,无论哪一边战事吃紧,它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增援。
可以说刘秀摆出的这个阵型,中央的这块小方阵是核心所在。
李育和张参都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不约而同地派出骑兵,想利用骑兵的速度,出其不意的先将这块小方阵击溃。
两支骑兵,突然从王郎军的两块方阵中冲杀出来,战马奔驰,仿佛两支离弦之箭,直奔刘秀方阵而去。
看到敌人派出骑兵来冲击本阵,贾复快步来到刘秀近前,插手施礼,说道:“主公,末将前去迎敌!”
“君然可有把握?”
贾复正色说道:“末将率五百奔命,足以制敌!”
刘秀点了点头,叮嘱道:“君然多加小心!”
自从上次和奔命军有过一次配合后,贾复便对奔命军喜爱有加,战后,他有向刘秀请命,希望自己能担任奔命军的主将。
刘秀没有多做犹豫,当场便批准了贾复的申请,将自己麾下的奔命郎全部交给贾复统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贾复在奔命郎中竖立起极高的威信,众奔命郎对贾复无不是心服口服,也愿意听从他的领导和指挥。
贾复下马,提着画杆方天戟,带着数百名奔命,从己方的阵营里走出来,于阵营前站成长长的一排。
看到敌军方阵中突然跑出来数百号人,正向刘秀方阵冲锋的骑兵们先是吓了一跳。
可定睛细看,这些刘秀军兵卒,手中既无弓弩,也无盾牌,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方阵的前面,一个个都如同木桩子似的。
见状,众骑兵无不在心中嗤笑,这些人难道是疯了不成?以为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一堵人墙,便能抵挡住己方骑兵的冲击?简直是出来送死的!
两支骑兵,逐渐合二唯一,变成了一支大型的骑兵队伍,人们一个个趴伏在马背上,尽量降低自身受到攻击的面积。
轰隆隆——
足有两千骑兵的冲阵,声势不容小觑,随着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人们能清楚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颤也越来越强烈。
站在最前面的贾复,面对着迎面黑压压而来的骑兵,面无惧色,反而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当跑在最前面的一名骑兵快要到他近前的时候,贾复突然断喝一声:“杀——”
他喊喝的同时,将戳在地上的画杆方天戟提起,双手持戟,向前狠狠刺出。这一戟,正中战马的前胸。耳轮中就听扑的一声,大半的戟尖都没入战马的胸膛。
战马冲锋时的力道之大,何止百斤?可恐怕的是,贾复用画杆方天戟,竟然硬生生地顶住了战马的惯性,双脚磴踏住地面,没往后退一步。
马背上的那名骑兵,受惯性使然,嗷的怪叫一声,从马背上直接向前飞了出去。
随着贾复与一名骑兵率先交上手,其余的骑兵也都接踵而至,冲杀到近前。
原本像木桩子似的,直挺挺站立在己方阵营前的奔命郎,在战马冲到自己近前的瞬间,一同蹲了下去。
在他们下蹲的同时,将背后背着的长剑拔出。
他们所用的长剑,皆为特制,剑身笔直,又细又长,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只是看,便让人觉得锋利异常。此剑有名,斩马剑。
斩马剑便是斩马刀的前身。在与北方匈奴长年的征战中,汉人研制出来的一种专门克制骑兵的神器,就是这种斩马剑。
当时斩马剑铸造之精湛,即便到了现代,相隔接近两千年,从汉墓当中挖掘出的斩马剑都不带锈迹。
别看斩马剑细长,但剑锋之锋利,斩断马腿,就如同切菜一般。
一长排的奔命郎,全部蹲下身形,并顺势抽出斩马剑,而后蹲地挥刀,一时间,就听咔咔咔的脆响声响成了一片。
被斩断马腿的战马,嘶吼着向前扑倒,骑在马背上的骑兵,尖叫着向前飞扑出去。
放眼望去,两军阵前突然出现了一长排的‘飞人’。这些飞人,落到地上,嘭嘭作响,然后贴着地面向前翻滚,刚好轱辘到方阵前排兵卒的脚前。
人们都无需战斗,只要提起手中的长矛,向下一刺,便可结果一名敌骑兵的性命。
奔命军面对着王郎骑兵,根本不站直身形,要么猫着腰,要么蹲在地上,不停游走,不停的挥砍着手中的斩马剑,将一匹匹奔驰过来的战马斩翻在地。
这说起来轻松,看奔命军做起来也确实挺轻松的,可实际上,远没有说起来或者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骑兵冲阵的情况下,自己要如何躲避骑兵的攻击,要如何闪躲战马的踩踏,要如何斩断马腿又不被战马的惯性撞击到,这都需要反复的实战磨练。
奔命军之所以骁勇善战,奔命郎之所以能让匈奴人闻风丧胆,随便挑出一位,那都是经过千锤百炼,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幽州突击骑兵,简称幽州突骑,天下闻名,可是幽州奔命,比幽州突骑还要恐怖得多。冀州人未必会了解这一点,对此最深有体会的,当属匈奴人。
身在本放阵营里的李育和张参,说实话他俩都没太看清楚刘秀军是怎么和己方骑兵交的战,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己方派出去的两千骑兵,竟然全没了。
再看刘秀军阵营的前面,战马的尸体叠着人的尸体,人的尸体夹杂着战马的尸体,叠叠罗罗,一层铺着一层。
此情此景,不仅让李育和张参看傻了眼,两人麾下的二十万王郎军也全都看傻了眼。
那可是两千骑兵啊!两千骑兵,对阵两万左右的步兵,的确不太好打,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全军覆没了!
贾复率领奔命军,对阵王郎骑兵,大获全胜,这让还没有全面交战的双方心理,出现了巨大的落差。
刘秀军这边,士气大振,将士们群情激动,热血沸腾,整个身子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人们边继续往前推进,边齐声呐喊:“杀!杀!杀!”反观人多势众的王郎军,士气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将士们再往前推进的时候,看的都不是正面而来的敌军,而是心惊胆寒地斜看着刘秀所在的方阵,生怕这块小方阵会突然向自己这边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