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流民,让流民作为移动的靶子,吸引朝阳县兵的主力,为己方的脱困创造机会,这是刘秀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如此一来,这三千多流民,只怕最后也活不下来几个人。
邓禹起身说道:“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但凡还有出路,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刘秀转头看向严光,后者轻叹口气,低垂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刘秀握了握拳头,转头看向冯异,说道:“公孙,此事,由你来安排!”
冯异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当晚,深夜。在冯异的部署下,三千多流民悄悄离开大营,直奔邓县而去。
正如刘秀所言,营地的周围都是朝阳的眼线,营寨这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皆瞒不过周围的县兵探子。
看到舂陵军几乎是倾巢而出,连营地都不要、营帐都不收了,立刻有探子快马跑回朝阳,向易谆和谢盛通风报信。
听闻探子的回报,易谆和谢盛先是一惊,紧接着,二人同是大喜。
看来山都县兵去攻打邓县有效果了,舂陵军只能被迫选择撤退回救。但如此一来,舂陵军也掉进了己方的圈套里。
易谆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问探子道:“舂陵军是全体回撤!”
“是的,易县令,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三千多舂陵反贼,全部弃营而逃!”探子兴匆匆地说道。
“太好了!”谢盛拍了下巴掌,对易谆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易县令,我军当立刻出击,联合山都县兵,将舂陵反贼合围,一举歼灭!”
易谆点点头,说道:“即刻点兵!”
得知舂陵军撤退的消息,忍受好几天窝囊气的易谆和谢盛都来了精神,两人率领三千县兵,迅速出城。
到了城外,谢盛特意分出五百县兵,让他们去往舂陵军留下的军营,收缴物资,顺便清剿残余。
谢盛派五百县兵去收拾舂陵军营地,人数已经不少了,毕竟舂陵军主力都已经撤离,就算有些残余部众还留在营地里,也不足为虑了。
可是这次谢盛算计错了,藏于营地当中的正是刘秀、邓禹等人,还有那最精锐的三百舂陵军。率领这五百名县兵的是一位廖姓的军候,刚走进舂陵军营地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可是向里面走了一会,放眼望去,营地中空空如也,一个人影子都找不到
。
往地上看,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有些军粮都没来得及带走,洒了满地。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舂陵军撤退的非常仓促,当然,这也很符合舂陵军目前所面临的危局,毕竟他们的后方老巢邓县正遭受着山都县兵的直接威胁。
廖姓军候渐渐放下心来,对后面的兵卒一挥手,说道:“大家分开搜!都给我搜仔细了!不准放过一个反贼!”
“是!”众县兵齐齐答应一声,分散开来,人们纷纷钻入各处的营帐当中,进行逐一搜查。
县兵从前营搜到中营,又从中营搜到了后营。眼瞅着天边都快亮起鱼肚白,廖姓军候打个呵欠,问左右道:“可有搜出残余的反贼?”
站于他周围的兵卒纷纷摇头,表示并未发现营内还藏有反贼。廖姓军候点点头,说道:“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拢到一起,然后放火,把这里烧了……”
他话音还未落,后营的尾端突然传来打斗之声。廖姓军候皱了皱眉头,狐疑地问道:“怎么回事?”
四周的兵卒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满脸的茫然。廖姓军候又侧耳聆听片刻,觉得不对劲,带着手下,向后营方向跑去。
到了后营,还没等往里面深入呢,就见迎面跑来一大群县兵,人们都是满脸的惊恐,很多人身上还挂着彩,流着血。
廖姓军候大声喊喝道:“怎么回事?”
“廖军候,不好了,后营藏有伏兵!”一名兵卒跑到廖姓军候近前,急声说道。
“什么?”廖姓军候愣了片刻,紧张地急声问道:“伏兵有多少人?”
“大概……大概有数百人!”兵卒颤声说道。
廖姓军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吼道:“只几百反贼,你们都慌什么?”说着话,他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说道:“都随我去杀敌!”他带着一众县兵,向前横冲直撞。时间不长,迎面遭遇了一支舂陵军,看人数,充其量也就两百左右,廖姓军候觉得己方兵力有优势,更是不把对面的舂陵军放在眼里,
向将手中剑向前一挥,大声喊喝道:“凡斩杀反贼者,县尉大人重重有赏!”
有廖姓军候带头,县兵的底气足了许多,一拥而上,叫喊着和对面的舂陵军战到一起。
廖姓军候本以为己方五百人,而对方才两百人,己方是县兵,对方是贼兵,此战并无多大悬念,己方可以轻松取胜。
可是等到双方真正交上手,他才意识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两百人的舂陵军,简直如同下山的猛虎,己方弟兄在人家面前,成群成片的倒地。
他暗叫一声不好,己方恐怕是遇到反贼中的精锐了!他正要下令撤退,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直奔自己而来。
廖姓军候想都没想,举剑就砍,魁梧大汉手持环首刀,向外一扬,当啷,嗖!廖姓军候的佩剑脱手而飞。
他吓得惊叫出声,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那名魁梧大汉哪肯放他离开,甩开双腿,三步并成两步,追至廖姓军候的背后,一刀横斩。
咔嚓!
刀光闪过,首级段落,无头的尸体又向前跑出几步,才扑倒在地。
这名手持环首刀的魁梧大汉,正是盖延。他刀劈了廖姓军候后,片刻都未停顿,又与周围的县兵们厮杀到了一起。
以盖延为首的两百舂陵军,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硬是将五百县兵杀得节节溃败,死伤者躺了满地。
战斗持续还不到两刻钟,县兵就挺不住了,扔下两百多死伤的兵卒,余下的两百来人,调头就跑。
他们还想顺着原路,退出舂陵军营地,可是来不及了。
当他们跑到营地辕门这里的时候,举目向外一瞧,有一支百余人的舂陵军已把辕门堵死。这支舂陵军,为首的青年,正是刘秀。
他抽出肋下的赤霄剑,看着溃逃过来的县兵越来越近,他将手中剑向前一指,喝道:“放箭!”
人群中的数十名弓箭手齐齐捻弓搭箭,对准迎面而来的县兵,狠狠射出箭矢。
噗、噗、噗!箭矢穿透皮甲,嵌入骨肉的声响不绝于耳。
跑在前面的县兵,无不是身中数箭,翻滚在地。一轮齐射结束,人们重新搭箭,又展开第二轮的齐射,又是十数名县兵身中数箭,倒在地上。
弓手们抽出第三支箭矢的时候,县兵已距离他们不足十米远。
早已蓄势待发的刘秀大喝一声,持剑冲了出去,迎上人群,抡剑砍杀。朱祐和傅俊二人,紧随其后,一个手持长枪,一个手持弓箭。
长枪先刺,杀敌一串,长枪横扫,扫敌一排。朱祐骁勇,傅俊也不遑多让。弓箭本不是近身武器,可傅俊硬是把弓箭用在了近身搏杀当中。他身法灵巧,身形晃动之间,从三名县兵的中间窜了过去,同时将手中的箭矢向后一插,噗的一声,箭矢
的锋芒穿透县兵的皮甲,深深刺入其后心。另两名县兵刚扭转回身,傅俊出手如电,手持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他二人的脖颈。
紧接着,他将箭矢搭上弓弦,随手向外射出一箭。一名嘶吼着冲向他的县兵被一箭刺透胸膛,仰面倒地。
傅俊啪啪啪,连抽了三支箭,也连续射出三支箭。由三个方向冲向他的三名县兵,相继中箭倒地,翻滚着轱辘到他的脚下。一名屯长双手持剑,由傅俊的背后偷袭,劈砍他的脑袋。他的后脑勺如同长了眼睛似的,身子向旁一偏,同时抽出一箭,连头都没回,向后一刺,箭矢的锋芒先是刺入对
方的小腹,屯长吃痛,身子弯曲下来,傅俊迅速抽箭,又顺势向上一刺,箭头由屯长的下颚刺入,都差点顶穿他的天灵盖。
这只是打斗的一角。刘秀带着一百舂陵军,将溃败的县兵死死堵在辕门之内,而盖延带着的两百舂陵军,兜着县兵的屁股追杀上来。
两拨舂陵军,一前一后,将两百多人的残余县兵团团包围。
县兵直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爹喊娘。这一战,刘秀等人以仅仅四、五十人的伤亡,几乎全歼了五百县兵。
战斗结束后,刘秀一边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对身边的严光说道:“若要救那三千流民,还有一个办法!”
严光皱了皱眉头,说道:“顺势进攻朝阳城?”
刘秀笑了,说道:“知我者,子陵也!”
目前朝阳城内空虚,别看己方只有两百多人,但的确有很大的机会能拿下朝阳城。
一旦得知朝阳城失守的消息,朝阳县兵也不可能再去追杀流民了,必然要率军回救。
如此一来,己方自然成功化解了三千流民之危,可问题是,己方自己被困在城里了。
就算己方有城防这个地利的优势,但只凭两百来人,能抵挡得住两千多县兵的攻城吗?
严光思虑再三,向刘秀正色说道:“望主公三思!”就算严光不忍心看着三千多流民惨死于县兵手里,但与之相比,刘秀的性命无疑更加重要。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人,是我招上来的,危急关头,我不该拿他们的命,来换我自己的命!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都当顶天立地,扪心无愧!”严光闻言,虽然心里担忧不已,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刘秀刘文叔,也只有这个刘秀,才值得他舍命追随,倾尽全力的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