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走!我们到城门楼上,坐下来慢慢谈!”刘縯拉着刘秀,顺着台阶走上城墙。
等上到城墙,刘秀等人无不是大吃一惊。整整一大面的城墙,凡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血迹斑斑,黑褐色的干枯血迹,随处可见。
“这五天的激战打下来,我方的伤亡已不下万余众。”刘縯感慨万千地说道。
跟着上来的盖延禁不住问道:“哪来的上万人?”
刘縯和冯异看向盖延,不解地问道:“你是?”
“在下盖延!”
听闻盖延的名字,刘縯和冯异都露出诧异之色。他俩对盖延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次是第一次见面。
“原来是盖大人,失敬失敬!”
盖延面红耳赤地拱手回礼,摇头说道:“说来惭愧,身为郡军司马,守城本是我之职责……”结果在蛮军大举攻城的时候,他还被蛮人关押在他们的大营里呢。
冯异体贴地说道:“乾尤山之败,并非盖大人之过!”
盖延苦笑,垂头未语。
走进城门楼,刘縯将这几天守城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刘秀等人都听得惊心动魄,原来为了抵御蛮军的攻城,连城内的壮丁都动用了。
不过壮丁既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战斗的经验,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伤亡很大,五天下来,总共折损了数千人之多。
冯异叹了口气,正色说道:“现在还能坚持守城的,就剩下我们这一千来人了,文叔,若非你们及时赶回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啊!”
虽说城内还有两三万的壮丁可用,但因为这几天的战斗伤亡实在太大,他们业已招不上来新的壮丁。
刘縯恍然想起什么,对冯异说道:“公孙兄,马上派人出去打探,看看蛮军是不是真的撤退了,还有,他们撤了多远,具体撤退到了哪里!”
冯异点了点头,挥手叫来几名心腹手下,让他们骑马出城打探蛮军的动向。
刘秀说道:“就算蛮军如约撤退百里,也随时可能反杀回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现在得赶紧向京师军求援才是!”
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前者说道:“我们早就派人去向京师军求援了,可一直都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这不应该啊!”刘秀喃喃说道。汉中城可是京师军的后勤总补给站,对京师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得知汉中城被蛮军大举进攻的消息,按理说,京师军应该第一时间选择回救才是,除非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被蛮军死死拖住了,无法回撤。
但以战斗力来说,蛮军对京师军不太能构成威胁啊!
“难道,是消息未能传到京师军那里?”刘秀狐疑地问道。
冯异摇头,说道:“我们先后已派出三拨信使,消息不可能传不到京师军那里!”
“这就奇怪了。”刘秀喃喃说道。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军兵跑进城门楼里,说道:“刘大人、冯大人,叶家来送饭了!”
见刘秀等人面露不解之色,刘縯含笑解释道:“蛮军攻城期间,军中的伙食大多都是叶家提供的,我们能守下郡城,叶家也是功不可没啊!”
汉中城内囤积着不少的粮食,不过那些粮食可不是汉中郡的,而是属于京师军的,别说刘縯和冯异不敢乱动,即便是汉中郡太守王珣,他也不敢私自动用京师军的一粒粮食。
参与守城的军民近万人,每天要吃要喝,粮食从哪来?
这些天,主要就是靠叶家出粮,又组织全城的百姓,为守军做饭,确保了守军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城外的敌军。
刘縯站起身形,同时拍了下刘秀,甩头说道:“走,我们去见见叶公!”
他们一行人下了城墙。在城墙附近,围拢着好多的人,还有二十多个大木桶,里面热气腾腾的。
在人群旁,站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人,刘秀定睛一看,都认识,老的是叶阗,少的是叶清秋。
刘縯和冯异还真不认识叶清秋,这些天来,虽说叶家天天都往这边送饭,但过来的人都是叶阗。
这次突然看到一个姑娘和叶阗站起一身,两人都是面露狐疑之色,刘縯禁不住嘟囔道:“此女是何人?”
刘秀接话道:“大哥,她就是叶清秋,叶家的小姐!”
“哦!原来是她!”刘縯恍然大悟,不过又觉得奇怪,今天叶清秋怎么也来了呢?
冯异看了看刘秀,了然一笑,心中已然明了是怎么回事了。
远远的,看到刘縯等人过来,叶阗迎上前去,含笑说道:“伯升,听说城外蛮军已撤?”
刘縯说道:“蛮军是暂时撤兵了。”他可不敢把话说死,谁都不敢保证蛮军一定不会再来进攻郡城。
叶清秋并没有看刘縯,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当她看到刘秀的时候,眼睛顿是一亮,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看了眼身旁的父亲,迈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去。
她的小动作,叶阗有看到,自家的闺女,她的心思他又哪会不懂?他看向刘秀,故作惊讶道:“文叔,你回城了?几时回来的?”
刘秀擒下蛮军的族长歇桑,成功逼退了攻城的蛮军,这个消息早已在郡城城内传开了,得知消息的百姓们无不是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现在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已听说了这件事。
刘秀向叶阗拱手说道:“叶公,我也是刚回城不久。”
叶阗感叹道:“听说你在乾尤山与蛮军交战的时候失踪了,连日来,我这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如今看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这心也总算可以放回到肚子里了。”
刘秀深施一礼,说道:“让叶公如此挂念,是晚辈之过!”
不知道是不是对刘秀心存好感的关系,叶阗越看这个年轻人越觉得顺眼。
虽说刘秀的家世不怎么样,只是个乡下的农夫,但看他这个人,却完全感觉不出他是个农夫,身上反而有股雍容的大气。
和刘秀又寒暄了几句,叶阗侧了侧身形,说道:“大家都过来吃饭吧!”
叶家提供的饭菜很简单,每人两个馍馍,外加一勺子的汤。
说起来叶家能为守军提供这么多天的饭,还多亏当初有刘秀的提醒。
若换成寻常的商贾之家,目光短浅之辈,没准会趁此机会,炒高粮价,大发横财。
而叶家能成为在汉中极具影响力的大士族,并非没有原因。
叶家非但没有把囤积的粮食以高价卖出去,反而还无偿的献给守城的军民。
短期来看,叶家是损失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但从长远来看,叶家在汉中的影响力和威望,无疑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刘秀也和普通的兵卒一样,领了两个馍馍和一碗稀汤,坐在城墙附近的台阶上,大口吃起来。
这时,叶清秋走了过来。
李通眼睛尖得很,见她过来,立刻站起身形,转头一瞧,看龙渊和李轶都还坐在刘秀身边,他拍了拍两人,甩头说道:“我们去那边吃!”
龙渊满脸的不解,茫然地看着李通。
李通向叶清秋瞥了一眼,龙渊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干咳一声,立刻起身,迈步向旁走去。
李轶本不想走,难得能有与叶清秋接触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不过见堂弟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他暗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着起身,和李通一并走开。
没有其它人在场,叶清秋轻松了不少。她在刘秀身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天,家中囤积的粮食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吃不惯,暂时忍一忍,晚上来我家吃饭。”
刘秀笑了,说道:“这样的伙食已经很好了。”平日里,义军的伙食都是粟馍馍,现在叶家提供的馍馍,是粟面加上白面,已经比军中的伙食要好多了。
叶清秋问道:“文叔,这几天你都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我很担心你!后面的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刘秀把碗里剩下的汤一口喝干,擦了擦嘴角,说道:“我一直都藏在乾尤山里。”
他没有说他进入山洞的事,也不想把那个山洞公布出去,山洞里面没有什么,公布出去,也只会打扰洞府的清净。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躲在乾尤山?”
刘秀点点头,说道:“我在突围的时候,受了些伤,后来找到隐蔽之处,一连昏迷了好几天。”
“原来是这样。”当时的情况是怎样,叶清秋没有亲眼目睹,但想来一定很凶险。
她话锋一转,说道:“这次你抓到蛮军的族长,逼退了攻城的蛮军,可是为汉中立下了大功,只要你愿意留在汉中,一定能在郡府某个不错的官职。”
以他的功绩,再加上叶家这个助力,她相信,刘秀在汉中的仕途一定能平步青云,甚至将来成为汉中太守都有可能。
叶清秋说出这番话,显然还是太不了解刘秀了,刘秀不可能投身于官场,他和大哥刘縯的目标一致,都是一心想着光复汉室,又怎么可能去给王莽做官?
这和他的目标是存在根本矛盾的。
他正要说话,忽听前方一阵混乱,刘秀举目一瞧,只见无数的百姓从大街小巷向城门这边走过来,放眼望去,街上人头涌涌,都分不清楚个数,人们手中拿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棍子、菜刀、斧头之类。
此情此景,让刘縯和冯异等人也是一惊,众人纷纷迎上前去,问道:“诸位,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