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佟佳氏与金氏,青杏忍不住啐了一口:“这金三格格,简直都要扑倒那妆缎上去了!”
盈玥淡淡一呻,“皇贵妃故去多年,金家虽然受了不少余荫,但宫里顶尖的好东西,想必的确是没见过的。”
青杏哼道:“就算没见过,金夫人却也没跟她似的!”
盈玥笑了,这能比吗?金夫人可是佟佳氏!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岂会为两匹缎子,便失了分寸?
盈玥唏嘘道:“有这么个女儿,金夫人只怕要不省心了。”
这金简丧偶多年,突然要要娶佟家旁支之女为继室,盈玥起初还以为金简是好色,只不过看佟佳氏的模样,只是寻常容色罢了。
如此可见,金简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位金三格格了。
俗话说,丧母之女五不娶!
金简才要特意迎娶世家之女,特意想要给自己女儿镀金呢!让佟佳氏教养几年,金三格格便成了佟佳氏教养出来的格格了,嫁人也便多了三分筹码。
盈玥拨弄着手指头,若只是想嫁个相对好些的人家,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金氏父女明显瞄准了永瑆啊!
皇子侧福晋,的确是够引人心动的了!
“哼!”盈玥冷哼了一声,想得倒是够美的!
故而永瑆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小福晋杵着脸,一副相当不高兴的模样,永瑆还纳闷呢,“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盈玥嗔了永瑆一眼,“还能是谁,你表妹呗!”
“我表妹?”永瑆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金宜凤?”
原来金三格格叫金宜凤啊!
盈玥哼道:“宜凤?我看她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方才满口嚷嚷着说是特意来见她十一表哥的!我说你不在,她老不乐意呢!”
永瑆脸色有点沉,前世的时候,舅舅的确也有做媒的心思,但被他婉拒了。这好歹是他表妹,若是纳进门,妻妾之间起了龃龉,他若偏袒表妹,是坏了妻妾尊卑,若是不偏袒,母家舅舅只怕要怨他不念情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他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一直以为只是舅舅这份心思,没想到金宜凤这丫头心思更是不小呢!
永瑆正色道:“这件事,我会跟舅舅谈清楚的!你放心就是了。”
盈玥“哦”了一声,“我瞧着,那丫头的教养实在成问题,哪怕是佟佳氏也未必教养得过来呢!”终究不是亲生,教育得严厉了,金简肯定不满,若是不严厉,这金宜凤肯定不往心里去。
算了,养歪又如何?关她屁事!
“对了,这个金宜凤怎么非瞅上你了?已经分府的四哥和八哥,不是更方便勾搭吗?”
永瑆冷哼:“四哥和八哥那儿已经有得宠的侧福晋了,而且四哥已经出继、八哥脚不好,都是断绝了储位之望的!我这舅舅,还真是所图非小呢!”
就这么一个前途还算光明的外甥,自然要赶紧巴上去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准金家能出现第二位淑嘉皇贵妃呢!
盈玥哂笑了,还真敢想。
过往忙碌的年,盈玥一点都不觉得欢喜,只觉得宫中年礼乏累得很。
虽然她作为晚辈,收了不少赏赐,可仍然觉得亏本。
唉,自嫁给永瑆,便再也不可能跟阿玛额娘一起守岁过年了,小长安又长大了一岁,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永瑆的府邸终于开始动工了,盈玥几乎是数着手指头过日子,只恨不得明天就搬出宫,也省得应对宫中那些繁琐的人和事儿了!
青杏捧着一摞崭新的书籍走了进来,笑着道:“福晋,这是武英殿刚刚刊印的《乐府诗集》,十一爷特意叫人送来的。”
“哦?”盈玥一喜,想也知道,肯定添加了标点符号的新书!
果然就在诗集的扉页,还特意赘述的标点符号所代表的意思,盈玥便直接略过了,开始看正文。
嗯,有了标点符号的文章,看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这乐府诗集,是汉朝少府所编纂,堪与楚辞、诗经相提并论,乐府诗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孔雀东南飞》,盈玥记得,这首长诗还被编入了教科书呢。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啊……”盈玥口中喃喃,真庆幸,她没婆婆。
盈玥走神的时候,耳畔传来呢喃:“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月娘也喜欢这首诗?”
盈玥恍然一愣,看着旁边这张凑过来的脸,黑线了,永瑆这厮啥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的,跟鬼似的!
盈玥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这首诗,我一看孔雀东南飞就有气!”
永瑆一脸古怪之色:“这……月娘是气焦母棒打鸳鸯吗?”
盈玥淡淡道:“焦母浅薄歹恶,自然令人气愤,可更叫人生愤的,是焦仲卿!”
永瑆一脸不解之色:“焦仲卿又哪里不好了?”
盈玥冷哼一声,直接将诗集撩在一旁的书案上,“焦母因一己之好恶,驱逐毫无过错的儿媳刘兰芝,焦仲卿这个做丈夫的,连个‘不’字都不敢说,除了跪求,就只会哭!何等懦弱无能?!”
永瑆沉默了。
盈玥咬牙道:“若是他只是懦弱点也就罢了,顶多让人有点瞧不上!可他休遣了刘兰芝之后,却还一味甜言蜜语哄着刘兰芝苦苦等着他!苦等不得,刘兰芝被兄长做主改嫁太守之子,他却跳出来讽刺,说什么‘贺卿得高迁’、‘吾独向黄泉’!”
“结果,刘兰芝贞烈,毅然赴死。可他呢,庭树徘徊之后,方才自挂东南枝!”盈玥忍不住啐了一口,“犹豫怕死,而且还是投缳自尽?这不是女人常用的死法吗?”
这焦仲卿,实在不是个男人!
永瑆沉默良久才道:“焦仲卿虽有缺陷,但终究还是有情义的,他执意不肯听从母命再娶,可见是还想迎刘氏回来的。”
盈玥淡淡道:“我不否认,他的确爱着刘兰芝,只不过——他更爱他自己罢了!”
“焦仲卿护佑不得妻子,将她休遣娘家。明明刘兰芝可以改嫁良人,只要他肯放手,只要他别跑去言语相激,刘兰芝根本不会寻死!”盈玥冷冷道,“害死刘兰芝的,不是焦母,是他焦仲卿!”
此话,大是叫永瑆觉得心头震撼。
从前读孔雀东南飞,永瑆只哀其夫妻不幸,却从未深想。
“月娘……”永瑆的声音干哑中带着酸涩,“我百年之后,你若要改嫁,我不反对。”
“啊?!”盈玥眼珠滴流圆,“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丫的能不能不要对号入座?
永瑆笑了,他执着盈玥的手道:“爷就知道,你没那份心思。”
盈玥笑眯眯道:“不,我意思是你百年之后,人都凉了,还咋反对我改嫁?”
一瞬间,永瑆的心拔凉拔凉滴!
看到永瑆这幅可怜样,盈玥终于憋不住,“噗嗤”笑了。
永瑆这才明白,月娘不过是在他逗他呢!永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郁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唉,这个捉狭的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