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福康安脚步轻快,咯吱咯吱踩在积雪上,一边笑着对陶卉道:“卉姑姑请放心,这点小事,小意思啦!哈哈!”
福康安哈哈笑着,嘴角涎着哈喇子便进了永瑆的诒晋斋。却瞅见眉眼妩媚的淡烟正娇滴滴侍立一侧,手执徽墨,正在为十一阿哥研磨,红袖添香。而姜氏格格更是殷勤,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正在为十一阿哥揉肩。
珠环翠绕之下,永瑆一脸享受。
福康安一张孩子般的笑脸僵硬了起来,卉姑姑只说,姐姐姐夫不过是闹小脾气,让他来替姐姐请姐夫去后院,一块吃顿饭,便什么事都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十一阿哥房里多了两个碍眼的玩意儿?!
永瑆挑眉瞥了福康安一眼,“你来做什么?”
福康安脸腮微微鼓起,瓮声道:“姐姐叫我来一块用晚膳的!”
永瑆淡然“哦”了一声,“那你就去后头吧!”
福康安腮帮子更鼓了,活像仓鼠的颊囊,“我——”
永瑆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有别的事儿吗?”
福康安愤愤问:“你不过去吗?”
永瑆挑眉:“她有请爷过去吗?”
福康安一噎,他很想回答“有”,可又觉得这样岂非是姐姐对十一阿哥低了头,心下便不肯了,于是道:“反正是吃锅子,多个人也热闹嘛!”
永瑆哼了一声,“没看见爷正忙着呢!”
似乎是为了附和永瑆的这句话,淡烟柔声道:“爷,墨磨好了。”
永瑆瞥了一眼那浓淡合宜的墨汁,不禁微微颔首。
正在给永瑆揉肩的姜格格笑着称赞道:“若论磨墨这一手功夫,爷身边没人比不得淡烟妹妹了。”这声妹妹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淡烟羞涩地道:“姜格格过奖了。”
福康安瞧着这两个妩媚的女人,不禁气结,上前追问:“你当真不去?!”
永瑆淡淡道:“你还是先去问问你姐姐,是否要恭请爷过去用晚膳吧!”
福康安眼珠一圆,还“恭请”?就算你是皇子阿哥,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福康安气得跺了跺脚,扭头气冲冲便跑去了盈玥的燕怡殿。
盈玥打量着福康安那张气炸了红脸,问道:“这是怎么了?”
福康安气呼呼道:“姐姐!十一阿哥架子大,弟弟没用,请不动!”
“哦?”这是要跟她卯上了吗?
福康安啐道:“他还要让你亲自去‘恭请’呢!姐,你是没瞧见,十一阿哥身边,左一个姜氏、右一个柳氏,简直都要乐不思蜀了!”
盈玥哼了一声,“那就让他乐不思蜀去吧!咱们姐俩好好搓一顿!”
福康安看着那满桌子的新鲜水灵的蔬菜,看着那鲜红一片辣酱,不由涎水直流,心里不痛快也瞬间一扫而空了,便开始撸袖子开动了!
她这个弟弟,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幸好是生在富贵显赫人家,寻常平头百姓家,只怕还养不起这么能吃的儿子呢!
风卷残云般,桌子上的一干涮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中……
盈玥:“额……我还是再去整点菜吧。”总感觉福康安合适化愤怒为食量了。
“嗯!”腮帮子鼓鼓的福康安飞快点头,含混不清地道:“姐,多摘点生菜啊!”
“好勒!”
盈玥笑着钻进了自己的寝殿……
而前头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福晋亲来相请的永瑆终于急了,“刘昶!后殿现在到底如何了?!”——就算月娘不亲自来请,好得也得叫身边人来请吧?!
刘昶小心翼翼道:“爷,燕怡殿中,福晋和福三公子,似乎、大概、貌似,已经开始用晚膳了。”
永瑆满脸漆黑,还似乎大概貌似?!福晋居然不等他就开吃了?!
姜氏见状,不禁窃喜,忙纤纤细步,走到永瑆身侧,柔柔道:“爷,既然如此,要不咱们也传膳吧。您辛苦了一天了,肯定也饿了吧?”
永瑆冰凉的眼神扫过姜氏那张娇羞妩媚的脸蛋,他领了姜氏进正殿,无非是想借机气气月娘罢了!这姜氏算个什么东西!
淡烟见状,眼下一转,忙柔声道:“爷,福晋无非就是跟您闹点小性子,您若不请自去了,多少有些伤颜面。爷若不嫌弃,不如奴才去后院走一趟?奴才与福晋身边的陪嫁丫头青杏似乎与奴才很谈得来。”
永瑆暗忖,那个叫青杏的丫头是月娘乳母的女儿,淡烟则是他乳母柳嬷嬷的女儿,二人身份倒也相当,年岁也相若。让淡烟去递个话,想来福晋就能借坡下来,即使不亲自来请她去用晚膳,也起码会派身边人来请。
永瑆微微点头:“也好,你且去吧。”
淡烟翩然退下,永瑆扫了一眼旁边的姜氏,冷冷吩咐:“没你的事儿了,回后院去!”
姜氏一脸受伤,眼圈都红了:“爷……”
“退下!”永瑆语气更重了三分。
姜氏身子一颤,如今福晋来了月信,原是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成想淡烟竟然会帮着福晋与爷撮合——不!淡烟是个有心思的小狐媚子,她才不可能帮福晋呢!
今晚若福晋不肯低这个头,只怕十有八九便要便宜了淡烟这个小蹄子了!
不过也好,淡烟若开了这个头,她自然有机会成为第二个。
想到此,姜氏屈膝做了个万福,“爷既然觉得婢妾是多余,婢妾不敢继续惹爷烦心。婢妾告退了。”姜氏眼角挂着凄婉的泪珠,怯怯退下了。
只可惜永瑆连看都没看一眼,姜氏等同抛媚眼给瞎子了。
燕怡殿外,青杏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这个把她叫出来的小狐媚子,“哟!淡烟姑娘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来跟我讨教四书的吧?”
一提到四书,淡烟眼中浮起一片恼意,她板着小脸凉凉道:“我今儿没有闲工夫与青杏姐姐探讨学问了!方才福三爷走后,爷生了好大的气,你赶紧转告福晋,劝福晋快些去前头赔罪吧!”
青杏脸色甚是难看,一介宫女奴才,竟满口颐指气使,支使起福晋来了!
青杏冷哼,“主子们的事儿,哪里做奴才说三道四的份儿?淡烟姑娘,看样子不太守做奴才的本分啊!”
青杏怼起人来,何曾路过下风,这样一口一个“奴才”,直叫淡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但愤怒的俏脸却滑过一丝隐晦的欢喜,淡烟啐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罢,她小脸一甩,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