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天成落网的消息后，我久久不能平静，那种心情，分不清是喜是悲抑或是感慨，但不管怎样，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这回，他总不能再跑了吧？

陆九桥在接到时司令通知后，紧锣密鼓的准备材料，和律师会面，商谈，常常半夜才回。

回来沾床就睡，我心疼他，但也没办法，只能暗暗祈祷案子能顺利审完，让坏人都受到应得的惩罚，还我们一个安宁和平。

过了几天，终于开庭了。

因为时司令的作用，也因为案件复杂，涉及面广，法院决定把周天成罗心安和陆青舟的案子合并审理。

我和陆九桥静静的坐在原告席上，看着他们三个戴着手铐脚镣被带上被告席。

虽然早已在心里想象过无数次，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但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激动的站了起来。

陆九桥握住我的手，又把我拉坐下，示意我控制情绪。

怎么控制，等了三四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我恨不得法官能略过所有的程序，直接判他们枪决。

旁听席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并不像电视上那样坐满了人，老徐和陆一帆坐在一起，见我这边有动静，远远的冲我摆手示意，让我不要激动。

陆一帆看到陆青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疼，我以为他会忍不住离场，可是他没有，他就那么木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是看一秒少一秒了。

所有人都坐定后，我才发现被告方辩护席没有律师，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的罪孽已经大到没有人愿意为他们辩护的地步了？

也不能够，即便是他们请不来律师，按照规定，法院也会给他们指定一个律师的。

我正在疑惑间，突然看到许久不见的赵玉容进来了，她带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两个人堂而皇之的去了辩护席。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律师姓王，看到那个男人，微微惊讶了一下。

“竟然能请来张耀龙，这可是律师界的名嘴呀！”他趁着没开始，走过来趴在我们桌上说道。

“很厉害吗？”我问道。

我万万没想到赵玉容会突然转变了态度，之前，她明明已经对周天成彻底失望，更因为周自恒的出去而对周天成恨之入骨，为什么现在又给他请了最好的律师呢？

难道周天成被抓前暗示她或者威胁她了？

我不得其解。

“应该是很厉害，我之前也听说过这个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陆九桥说道。

“对，没错，就是他。”王律师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咱们今天是完全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即便是他来，顶多也是在刑期上争取一二，不会翻转局面。”

“刑期上是什么意思？”我问道，“难道能逃过死刑？”

“辩的好有可能是死缓。”王律师说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有点不放心。

但是这时候已经不容我多想，法官席上正中位置的法官已经敲响了法槌，庭审开始。

庭审第一项，由审判长查明当事人是否到庭，宣布案件来源，宣布合议庭的组成人员，告知被告人享有的权利，讯问被告人是否申请回避，宣布法庭纪律。

程序走完，进入法庭调查阶段，原告陈述自己的诉讼请求和理由，并出示证据，我和陆九桥的陈述由王律师代述。

然后被告针对原告提出的事实和理由作出反驳，并出示证据。

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上就是看律师斗法了。

我过去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情景，但那是作为旁观者，完全是看戏的心情，如今我亲临其境，才真正体会到这种唇枪舌剑，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手心里全是汗，对方律师的口才和思维之敏捷，言词之犀利，让人叹为观之，用舌绽莲花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王律师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又是成竹在胸，尚且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只得频频出示证据。

证据的第一步，先从我爸的案子入手，传唤了证人刘波，以及根据他的描述画出的画像。

再见到刘波，我恍惚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

他瘦的不成样子，胡子拉茬，眼神无光，站在那里，像背书一样陈述了他和周自伟之间的毒草交易，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包括他拿到毒草后是怎样找到当时的齐鲁齐经理，把毒草介绍给他的细节，说服他的细节，都一一讲述。

讲述完毕，双方律师都对他进行了询问，问过之后，法官再次让他肯定了自己证词的真实性，就让法警把他带了下去。

因为他的讲述牵扯到了齐鲁，齐鲁哥在他后面被传唤进来。

开庭的前几天，我和齐鲁哥已经见过面了，并一起去见了王律师，王律师已经教给他该怎么说。

齐鲁哥在被核定了身份之后，也详细的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事实经过。

包括刘波当时找到他，向他推荐学名叫鹿药的野菜山糜子，他考虑到会议的重要性，不敢随意换菜，就断然拒绝了刘波。

但刘波坚持说这菜真的不错，留了两包给他，让他请示一下江总，也就是我爸。

他讲到这里时，直接跳过了我劝我爸换菜的情节，说我爸看过之后，觉得还不错，就决定用在第二天的会议餐上。

这样的讲述是一开始和王律师商讨过才定下来的，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这样并不是真正的事实还原，但王律师说避免节外生枝，怕对方律师会咬住这点不放，给我安个罪名，没办法，我也只能接受了。

但是，听到齐鲁哥的讲述，我心里的愧疚像煮开的水一样，翻着水花往上冒。

陆九桥紧紧握住我的手，怕我一不小心就站起来把自己揭发了。

我被他强行按住，又从齐鲁哥口中重温了一遍我爸跳楼身亡的情景，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又来了。

我强忍着没有掉眼泪，看着齐鲁哥被律师问过之后也被带了下去。

然而这两个证人又让对方律师抓住把柄狠狠反击了一回，说这些证人证词和周天成根本扯不上边，不管真假都和周天成无关，如此云云。

既然他如此说，后面王律师紧接着就要求带周自伟入场。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哗哗哗的镣铐声响起，周自伟在两个法警的监视下走了进来。

我忍不住站起来看他，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我，但随即就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他还是前次见到的那样子，没有变化。

周自伟是个大证人，他一出场，气氛都不一样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一直沉寂的周天成也向他看过去。

赵玉容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小伟，你好好说，可别害了你爸，咱们的酒店还等着他回去经营呢！”

靠！

我忍不住气结，这个蠢妇，她到了现在，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幻想，以为周天成能无罪释放，回家继续挣钱给她花，真是大写的服！

“肃静！”法官沉着脸敲了下法槌。

赵玉容讪讪的坐了回去。

“证人陈述！”法官说道。

周自伟扫视一圈，缓缓开口，我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不敢确定，他开口会帮哪边，毕竟之前他可是挣扎了很久才透了一个周天成的信息给警方。

现在，到了事关周天成生死的时刻，他会怎么做，会亲手把周天成打入死牢吗？

“我叫周自伟，我是一个罪人……”周自伟缓缓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