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一路飞驰，我依然心急如焚，巴不得它能再快些。

“再快就飞起了。”陆九桥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说道，“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有一个陌生人，通过电话找到我，说要跟我合作……”

我把和万里之间的交集详细的讲给陆九桥听。

陆九桥听了大为震惊，他没想到我还瞒着他这么大的事。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问道。

“一开始，是因为万里威胁我，不让我告诉别人。”我说道，“到后来，他虽然不想帮我了，但我发现他对我并没有恶意，就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们。”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呢？”陆九桥说道，“而且这和你现在去疗养院有关系吗？”

“有。”我说道，“我怀疑万里就是我妈！”

陆九桥差点没把车开飞。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嘎吱一下把车子停在路边，说道，“你干脆一次性说完，不然我开车都容易出事。”

“我之前猜测过很多人，包括你，时光，周自伟，我都怀疑过。”我说道，“但后面都被我一一否定了，因为有一次，万里给我发信息，你和时光都在我身边，所以肯定不是你们，而周自伟，更不可能，他直到前几天，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排除这些证据，还有一点让我相信不是你们的原因，是我的感觉，万里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哪怕他后期表现的很冷漠，但我也能从他的冷漠里感受到关切。

他口口声声说我烦，但只要我一发信息，他就会很快打给我，帮我分析情况，又对我各种安慰，这种感觉一直让我很困惑。

其实今天上午我还和他通了话，我之所以联系他，是因为赵玉容去医院闹事那天，我们正在通话，他本来一直在说是烦，可是一听到赵玉容找我麻烦，他比我还紧张，让我赶紧叫人。

我今天是想给他报个平安，同时我告诉他因为最近的事情，我很不开心，但他听我说了这些之后，好像并没有心思安慰我，反而急于挂电话，像是要摆脱我，我很失望，就和他道别，决定不管他是谁，都不会再找他。

可是就在刚才，你读那首诗，调侃说诗里包含了我和我爸的名字，我才忽然间发觉，在江和晴之间还夹着一个‘万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停下来，看着陆九桥，内心波涛汹涌。

“你的意思是说，万里是跟你和你爸有关联的人？”陆九桥迟疑道，忽然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说，万里是你妈？”

“对！”我点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妈是个才女，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在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提示我，只可惜，我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首诗。”

“不可能吧？”陆九桥疑惑道，“你妈不是……病了吗，而且，前段时间外国专家刚检查过，不是说她不可能治愈了吗？”

“所以，开车吧！”我说道，“只有见到了我妈，才能确定是不是她。”

陆九桥点点头，重新开车上路。

我看着路两旁飞速倒退的树木，心里烦乱如麻，我不知道，如果万里真是我妈，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的装疯卖傻，而我又该如何戳穿她的装疯卖傻。

我竭力回忆着这些年来她的种种表现，我发现，她确实有反常的地方。

过去，她虽然也不认识我，但根本不会被我吓哭，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见我就哭的呢？

好像是我和齐鲁哥一起去找刘波那天。

走之前，我给“万里”发了信息，说我有了刘波的下落，我以为他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回个信息，结果等了半天，他什么动静也没有。

结果我和齐鲁哥一出门，就接到小何的电话，说我妈摔了腿。

如果万里是她，那她之所以不回电话，就是因为摔了腿。

后来我和齐鲁哥去医院看她，小何说她摔跤是因为独自一人去了一个废弃的小楼，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她是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给我回电话？

而且，他每次都会等半天才会回我电话，这说明，她在找时机，找地方。

我那天很难过，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感伤的话，然后趴在她腿上哭。

我当时觉得有水滴到我头上，以为是她的口水，其实不是，就是她在掉眼泪。

后来，我情绪失控，晃了她两下，她就突然哇哇大哭，现在想想，她那么大声的嚎，那么夸张的表示被我吓到，其实是在掩饰她的感伤。

她被我的话说哭了，又怕我发觉，只好用那种颠狂的哭嚎来掩饰。

她不但哭，还指着我暗示小何撵我走，她不是怕我，她是想让我赶紧去鲁东找刘波，不要因为她的腿而耽误时间。

后来的好几次哭，都是因为如此，还有一次是周自伟和夏天一起去的，她看到夏天，肯定忍不住想哭，于是就在夏天喂她吃蛋糕时假装被噎着，很委屈的对小何哭诉，还把夏天吓了一跳。

后来那一次，是周自伟给她擦脸，发现了那块玉，坐在她枕边说了很多伤感的话，说自己特别满足，哪怕是过往的二十多年都没有得到过母爱，也满足了，因为她一直把他放在心口的，然后又说小时候赵玉容会打他，但是那种打和亲妈打的不一样，然后我妈就坐了起来，假装被我们惊吓到，哭得惊天动地。

如此种种，在当时我只觉得沮丧，绝望，现在想想，全是疑点。

我又记起，夏天被阎美娜找人绑架的那次，我六神无主，就半夜和万里联系，希望他能帮助我，我太着急了，就没发信息，直接拨了他的电话，那天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时候，我以为是万里的老婆或者是情人，现在再想，根本就是我妈自己，她半夜睡迷糊了，接电话忘了用假声，后来被我问起，还说了一大堆话来哄骗我。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就是万里突然间的转变。

一开始，他很积极的帮助我，指点我去查周天成，后来突然有一天，他说不想再帮我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他的转变是在我找到刘波以后。

那天，时光根据刘波的供诉画了周自伟的画像，当时我还不知道是周自伟，我打电话告诉万里，说有那人的画像了，他说让我拍一张发给他。

就是从那天起，他突然就变卦了，说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再跟我合作，还让我原谅他。

我至今都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认出了画像上的那个人是她儿子。

周自伟和周天成很像，我们认不出来，是因为没往那上面联想，而她一下子就能想到。

一开始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周天成干的，所以她想帮我快点揪出周天成，可她没想到周天成把周自伟推到了前面，这样一来，她肯定不愿意再帮助我，因为她不能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甚至送命。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她也一定很矛盾，很煎熬吧？

所以她在决定不帮我以后，又忍不住向我提供了周天成保险柜的密码，而那密码之所以如此准确，不是因为万里有多牛，只是因为她对周天成足够了解。

我想来想去，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相信就是她了，所以，我现在去，不需要怎么揭穿她，我只需要给万里打一个电话，找到她的手机，我相信，在她手机里，一定保存着周自伟的那张画像……

我想到这儿，忽然悲从中来，我没法想象，这三四年间，我妈是怎样煎过来的，她如此伪装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每次带夏天去看她，她要有多强的自控力，才能忍住不抱我，不抱夏天？

她白天在别人眼里扮演一个傻子，那夜里呢，夜里，她会不会在睡不着的时候，看着周自伟的画像默默流泪，这个从出生就和她分离的孩子，她想起他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亏欠，心里又是怎样的煎熬？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隐忍，如此伪装呢？

她又是用什么办法，骗过了外国专家团的眼睛呢？

我简直一刻也不能等，我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管她哭不哭，闹不闹，我就是要把她抱在怀里，自己先好好的哭一场。

我全程都在思想这些事，陆九桥也沉默了一路，他不愿打扰我，同时也在默默消化我妈假疯的消息。

到了疗养院，我们下了车，直奔我妈所在的病房，刚走到楼下，迎面就撞见了小何，她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小何！”我叫住她。

她看到是我，吓了一跳的样子。

“夏，夏小姐，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她非常震惊地问道。

“知道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我就说嘛，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她说道。

“到底什么，你快说呀！”我焦躁不安。

“那什么，你妈她，她，不见了！”小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