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真假劫营(一)
“黑子啊,朕往昔常听人说华朝大军威不可挡,总以为不过虚言而已,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假啊,唉,今日我军三倍于敌,竟不能有丝毫斩获,朕心中实是堵得慌啊,唉……”
一场本该是以众凌寡的战事,最终却被华军反打了把脸,尽管兵力的损伤其实很少,可窦建德的心却是明显被伤到了,在接见刘黑闼这个总角之交时,忍不住便大倒起了苦水来,虽不曾明言,可言语间明显已透着退缩之意了的。
“陛下明鉴,张家小儿极善治军,父子两代皆堪称军神,正面与之战,实难有胜算可言,欲败之,还须得以巧破千钧。”
早在议定出兵与否之际,刘黑闼便一直在劝窦建德谨慎从事,担心的便是大夏会败在张君武的手下,而今,尽管只是一场小规模的较量而已,可管中窥豹之下,却已能明显看出大夏的军队实力远不及华军,此番前来,本就有着规劝窦建德之心思,这会儿一听窦建德在那儿感慨万千,倒也省了他不少的口舌。
“以巧破千钧?唔……黑子此言颇是有理,只是这个巧又该从何而来?”
一听刘黑闼这般说法,窦建德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可思索了片刻之后,却又不免茫然了,愣是没能想到该如何个巧法,不得不沉吟着又将问题丢给了刘黑闼。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劫营便不失为一手妙招。”
刘黑闼此番前来求见可不止是要规劝窦建德莫要硬碰,更是早有了狠坑华军一把的算计,然则他却并未急着道破根底,仅仅只稍稍提点了一句,摆明了就是在卖关子。
“劫营?嗯,倒是可以一试。”
窦建德崛起之初便常干劫营的勾当,其扬名天下的大破薛世雄一役,靠的便是劫营,而今一听刘黑闼这般提议,眼神陡然便亮了起来。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您若是直接去劫营,只怕去得便回不得了。”
刘黑闼明显有些高估了窦建德的智商,本来是想卖个关子的,却不料窦建德居然想都不想地便真打算直接去劫营,当即便弄得刘黑闼很有些个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狠狠地给窦建德敲了回警钟。
“啊,这……”
还别说,窦建德心中正在盘算的就是今夜直接去偷营,可再一听刘黑闼这等悲观的论断,登时便傻了眼了。
“陛下明鉴,那张家小儿善打夜战,屡屡靠此大破强敌,卢明月、李世民等无不败于此道上,以其之奸诈,又怎可能会不防我军夜袭,若是微臣料得不差的话,此际那小儿必已张好了网,就等着我军前去劫营了。”
这一见窦建德懵懂若此,刘黑闼实在是无奈得很,不得不将话挑明了来说。
“黑子所言甚是,朕险些就跌进了张家小儿的圈套之中,幸好,幸好啊,嘿,今,既已知张家小儿要坑人,若是能顺势推其一把,让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岂不美哉?”
被刘黑闼这么一点破,窦建德立马便醒悟了过来,在叫好的同时,也没忘了想反算张君武一把,只是乐呵了一阵子之后,他突然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反算起,不得已,只能是眼巴巴地望着刘黑闼,显见是要刘黑闼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陛下圣明,微臣也以为须得将计就计,那张家小儿自恃兵强马壮,竟不据坚城而守,将大营扎在了桑园镇,自以为可兼顾虎牢关与荥阳城,殊不知此恰是其破绽之所在,若能善加利用,定可灭此獠于桑园!”
彼此间关系虽铁,可到底是君臣,刘黑闼也自不敢真表现得比窦建德还睿智,只能是先奉承了窦建德一句,而后方才点出了击败张君武的关键之所在。
“唔……黑子说的可是不劫桑园,而去劫虎牢与荥阳二城么?”
窦建德勉强也算是知兵之辈,这一听刘黑闼如此说法,倒也看出了胜负之关键点,只不过其之所想明显太过肤浅与直白了些。
“陛下英明神武,当真一语中的也,只是窃以为还须得妥当安排一二,方可确保此战无虞,当得……”
尽管窦建德明显没说到点子上,可刘黑闼还是紧着奉承了其一番,而后方才絮絮叨叨地将自己所谋之策道了出来。
“嗯……哈哈……好,就依爱卿了!”
窦建德将刘黑闼所献之策细细地揣摩了一番之后,认定此策必可大破华军,心情顿时为之大好,忍不住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陛下,末将以为贼军新败,恐须得防敌夜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窦建德君臣如何议定夜袭事宜,却说华军中军大帐中,前来觐见的张士贵见礼一毕,便即面色凝重地出言进谏了一句道。
“夜袭么?嗯,卿且说说理由好了。”
张士贵此言一出,张君武的眼中立马便有道精芒一闪而过,但却并未急着表态,而是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陛下明鉴,贼军虽只是小败,并未伤及根骨,然,从今日一战之进程来看,贼军虽众,却远不及我军精锐,装备也自大有不如,正面而战,贼军实难有胜算可言,此一条,想必瞒不住夏军中之智者,又因我军骑乘多,贼军欲千里撤回大夏亦非易事,既如此,贼军唯有以巧计谋算我军,方可得一线之胜机,今,我大军屯于桑园,看似能与虎牢、荥阳二城呈犄角之势,只是依微臣看来,若是两者皆有失,则我军恐陷进退维谷之窘境也,此断不可不防也。”
张士贵敢前来张君武处献策,自然是早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的,这会儿听得张君武问起了根由,自不会有丝毫的慌乱,不紧不慢地便将心中之所想细细解说了一番。
“嗯,那依武安(张士贵的字)看来,朕当如何应对方好?”
这一听张士贵所言皆说到了点子上,张君武的脸色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已满满皆是嘉许之色,但却依旧不曾表态,而是笑着往下追问了一句,言语间明显透着股考校之意味。
“窃以为当谨守虎牢关而弃荥阳。”
张君武这等考校的言语一出,张士贵原本就凝重的脸色陡然便更凝重了几分,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这才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个答案。
“哈哈……好,武安能虑及此,不愧当今之名将也,不瞒爱卿,朕之所以选择在桑园御敌,便是要卖一破绽给窦建德,让其安心在此与朕僵持,故,荥阳不得不弃,如此,窦建德方敢起意跟朕对决,待敌兵疲之后,便是朕出手收拾此獠之时!”
张士贵的话音方才一落,张君武当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先是嘉许了张士贵一句,而后方才将心中之谋算简单地道了出来。
“陛下圣明!”
听得张君武这般说法,张士贵这才明白敢情一切早在张君武的算计之中,于称颂之际,佩服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呵,今夜这么场戏虽假,却须得真唱了去,武安既是已看破夏军之算计,那就由卿去唱这么场戏好了,朕打算……”
张君武本来是打算将配合窦建德演戏的事儿交给程咬金去干的,而今张士贵既是能察觉到夏军的算计之所在,张君武自是乐得给张士贵一个表演之舞台,这便笑着将自己的诸般部署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微臣遵旨!”
张士贵自打归附帝国时起,便即位列大将军,可却从不曾真上过阵,为此,可是没少遭同僚们的侧目,而今,终于有了个施展之舞台,又哪有不乐意的理儿,于高声应诺之际,满满皆是欢喜之色……
子时正牌,夜已深沉,天阴得很,将雨未雨,云层很是厚实,星月无光,天地间一派的漆黑,桑园一带,也就只剩下华军大营里燃着的火把还在风中明灭不定地亮着,偌大的营地中,静悄悄地,除了偶尔传来的巡视之脚步声外,再无其它声响,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祥和,当然了,那不过只是表象而已,这不,就在一支华军巡哨方才刚沿着大营左侧的栅栏处走过,便有几名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匍匐着摸到了营前不远处。
那几名黑衣蒙面人显然很谨慎,哪怕华军的巡视队伍已然走远,也自不曾靠栅栏太近,而是借助着暗夜的掩护,在营外悄无声息地游走着,足足晃荡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方才再次隐没在了暗夜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报,禀高将军,敌营中未见有丝毫异常。”
“报,禀宋将军,敌营中一派宁静,未见有甚异常。”
……
桑园之所以叫桑园就是因为镇子周边有着大片大片的桑树,华军驻地周边的桑树固然是早就被清理一空,可离得稍远处的桑园却依旧保持完好,此刻,华军大营左右两侧两里开外的桑林中,正有两支大军潜藏其中,早先在华军营外窥探的那些黑衣蒙面人赫然已潜回到了林中,将所侦知的敌情分别报给了高雅贤与宋梁克两位领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