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影剑’又是什么来历?”红衣女剑客问出了堂上众人都想问的问题。
执庭道:“相传在七百年前,有一位名为‘季道子’的剑者,他一生都在寻找一把最适合自己的剑,在找到自己最心仪的那把剑之前,他从来都只用树枝作剑,因此又得了一个‘枯剑’的名号。相信在座诸位,有人知晓这位季道子前辈的事迹。”
“确实,我曾听说过季道子大名,他前半生用的剑,都只是随手折摘的枯枝,但即便是用枯枝作剑,他仍旧在剑榜上位列前茅,是那时最出色的剑者之一。我听闻他的剑名为沉影剑,难不成和你所说的影剑有什么渊源?”一位老者模样的剑客缓缓道。
执庭向他微微颔首,才道:“季道子最后得到的沉影剑,乃是在一处至高之峰上取得。据说沉影剑就插在高峰之巅的一块黑色奇石上,沐浴风霜雨雪,历经尘世变迁,却始终屹立不倒。季道子不知此剑有无主人,便在高峰上静坐等待了十年,这十年间,他日日与沉影剑相对,有一日,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道‘此乃沉影剑,你通过了吾的考验,带她走吧。’于是,屹立在奇石上的沉影剑倒下,成为了季道子的手中剑。”
“那沉影剑伴随着季道子一生,季道子死后,沉影剑瞬间布满锈迹,残朽腐落,似乎是因为灵性追寻主人而去,是为一道奇闻。”
那红发磨剑人听得入迷,有些不满执庭这慢吞的语调,追问道:“这事我也听说过,沉影剑确实是不少剑客心中所追求的剑,可这沉影剑到底和你说的影剑有什么关系?”
执庭仍旧不紧不慢,“莫急,待我细细说来。至今,对于沉影剑的来历,仍旧众说纷纭,这沉影剑究竟是何人所铸?”
“对啊,是何人所铸,难道你知晓?”白九只也忍不住倾身问道。
执庭道:“晚辈曾翻阅了许多典籍,因为师尊对于剑一向痴迷,所以我也对剑格外关注,因此在那许多典籍之中,我发现了几件有趣之事。在一千年前至五百年前这段期间,曾出现过四把令我注意的剑,虽然代代都有著名的铸剑者与剑,但令我感到惊异的,是这四把剑之间的联系。”
“一把剑便是我之前所说的季道子所持之剑。沉影剑出现的地方,名为堆坤山,这是一座在方位五行都属土之山,地气为褐。而另外三把剑,一把乃是广德王的逐光剑,此剑也是广德王意外所得,其经历与季道子前辈有异曲同工之处,此剑我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描述,剑身出鞘时金芒闪烁,而且此剑与广德王身份相衬,乃是一把金之剑。”
“一把是狂焰的燃光剑,此剑与其主人一般,乃属火之剑。狂焰是邪道之人,他性格狂暴,手中的剑是如何得来,无人知晓,但我在一卷异闻典籍中发现过一则记载,狂焰成名之前,曾在红火山附近隐居多年,所以我猜测他的燃光剑是在红火山中得到。”
“最后一把剑则是骊山尼所拥有的朽影剑,骊山尼前辈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她当年清修的山寺还在,朽影剑的残骸仍然被供奉其中,我之前曾去拜会,有幸见到了骊山尼前辈的回忆手稿,她提起朽影剑是在原木之林中得到,也是一个莫名的声音说将剑赠与她。”
“这四把剑,一把沉影剑、一把朽影剑,一把逐光剑,一把燃光剑,暗合五行之中的土、木、金、火。来历都相似,结局也是相似,所以我大胆猜测,这四把剑出自于同一位铸剑师之手。众人都知晓五行的道理,那么其中未曾出现的‘水’之剑又在何处呢?我先前对此感兴趣,但遍寻不到最后的水之剑任何消息,今日见到这在泉中浮现的剑影,突然想起这一则,因此才做这种猜测。”
“我之所以称这剑为‘影剑’,是因为水在五行之中与木土相合,而在那位不知名铸剑师的起名习惯中,应当有个影字,但不知晓它真正的名字,因此才用‘影剑’称呼。”
执庭说罢,场中有先前对他不以为意者,此刻都正身而坐,面露欣赏,主人白九只更是出言赞叹道:“今日我可真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你竟然能从无数名剑中找出几把剑之间的联系,并追本溯源推论出如此结果,我真是惭愧,只知你所说四剑之二,另外两把剑,若不是你说,我还不知晓呢,真是博闻广识。”
红衣女剑客也感叹道:“听你说起来简单,但能知晓的这么详细,并随口说出背后故事,足可见你见多识广。我虽知晓这四把剑,但从未将他们联系到一处,也没想过去追寻他们的来历,执庭公子真是一位有心人。熹微剑主有一位如此好的徒儿,真叫人羡慕。”
执庭道:“哪里,当不得如此夸奖,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慢着。”红发磨剑人道:“你虽然说的有些道理,那四把剑确实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你又如何肯定这把泉中剑就是缺少的水之剑呢?若是没有其他令人信服的理由,磨剑人仍旧不认同你的看法。”
对他的挑衅,执庭不以为意,继续道:“那位铸剑者所铸的四把剑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用相克属性的剑相击,能引发一种如铃响般的剑鸣,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磨剑人,你的剑不就是火属之剑吗,你试试不就知道执庭公子说的对不对了。”
“是呀,磨剑人快试试,让我们看看你们究竟谁说的对。”
磨剑人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取出背上
一口三尺厚剑,对那泉中剑劈去。霎时间,铃响满堂。
白九只抚掌大笑:“哈哈哈果然有铃响,执庭说得一点没错,这果然是水之影剑。”
笑罢,他叹道:“原本今日,我还想着若有谁能将此剑认出,并从泉水中取出,就将此剑赠与谁,现在看来,也不用做其他试验,这剑当属执庭,我相信各位也没有异议。”
此回就连那一直找麻烦的磨剑人都没反对,虽然表情十分难看,但终究没开口。
可是执庭却道:“师尊一直与我说,剑有其灵性,特别是这种特殊之剑,从之前那四把剑的故事中便可得知,铸剑人为剑选择的都是最有缘的人。这把水之剑直到今日,仍在水中沉睡,说明她的主人还未出现,而我并非那位有缘者,所以今日这剑我不能要,也无法要。”
……
一场品剑之宴结束,除了几位性格孤僻的剑者,其余众人便暂时在白鹭庄中住下。宴席散去,执庭正欲离开,又被那红发的磨剑人叫住。
“且慢。”
执庭转身,语声和煦:“不知还有何指教?”
磨剑人道:“你确实知道很多东西,但是我还是不服气你,所以我要与你打一架,分个高低。”
执庭:“剑无高低,如何分呢。”
磨剑人:“你与你师父当真不同,你师父处处强势,我当年与她比剑,被她剑势压得抬不起头,可你却是没有半分剑者锐利,你当真是个剑者?”
执庭:“师父的剑是护道之剑,自然勇利无双,一往无前。可我的剑却是飘零之剑,自然没有锐气。”
“废话少说,今日我非要和你比剑,不然我磨剑人这一辈子都要折在你师父当年那句蔑视的话中了。”磨剑人抽出自己的剑。
执庭无奈,“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以三剑对招吧,三剑之后,不论胜负。”
“好。”磨剑人道:“在这之前,你要不要把你头上的乌龟放下来,我看它挣扎的都快拔光你的头发了,看你一个好好的俊朗模样,别变成了秃子。”
执庭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师父,咳嗽了一声,“不碍事,这便开始吧,请。”
二人对战,一人目光带火,对于当年战败耿耿于怀的怒火,对于眼前胜败渴求的心火。一人却沉静如水,水波不动,眼神不动。
剑光脉脉中,三招已尽。磨剑人踉跄两步,紧闭双唇颓然离去。
执庭收剑入袖,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烧焦了一块的袖子,“师父,这磨剑人的剑确实有几分厉害。”
见周围再无他人,连兮微终于开口道:“也就只有几分厉害罢了,打不赢我,来欺负你算什么本事,方才在堂上,他一再找你麻烦,就你脾气这么好,一直忍让,若是我,在他说出那剑乃是‘水声剑’的时候,就会直接反驳他了。”
执庭顶着乌龟,顺着白鹭庄的湖面往暂住的地方走,听到师父此言,他笑道:“师父是希望执庭说‘水声剑乃我师祖连郁的收藏之剑,我在瀛洲仙山见过,所以你说的是一派胡言’,如此?”
连兮微道:“真相如此,难道不该如此说?”
执庭望着水中倒影:“那个场合,我若真的那么说了,会令那位磨剑人感到无比尴尬,何必呢。很多时候,只要对方不是心存恶念,我也不愿太过逼人。”
连兮微拔了拔他的头发,“执庭,你还是太心善,有些时候你让了,他人不见得会感激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的强势,划出一道线,这样,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执庭:“是是,执庭受教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执庭感觉头顶掠过一道影子,然后他便感觉脑袋上一轻,师父不见了。再抬头一看,一只白鹭夹着那只绿乌龟,正飞过湖面。执庭眼神一沉,飞身掠过湖面,不过眨眼间就抓住了那只大胆的白鹭。
将绿乌龟从白鹭嘴中解救出来,执庭将乌龟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一遍,又小心问道:“师父,你没事吧?是否受惊了?是执庭不小心,险些让师父陷入险境。”
绿乌龟一摆爪子,“不必自责,我又没事。”
执庭还想说些什么,忽闻一道脚步声传来,转身一看,是白鹭庄庄主白九只。白九只笑容满面的走过来,见到他后,眼神在他的左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笑的更亲切了,“原来执庭喜欢这白鹭的味道吗,真是好眼光啊,我这白鹭庄的白鹭味道可是一绝。不过你想吃直接吩咐下人就是了,何必亲手抓呢。”
执庭往手中一看,那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倒霉白鹭,已经被他不小心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执庭成为了瀛洲仙山山主,白九只搞起了白鹭养殖,把白鹭庄的白鹭卖出了天价——“执庭上仙当年都在我这抓过白鹭,还说这白鹭味道是世间美味”于是执庭上仙莫名其妙多了个‘喜欢吃白鹭庄白鹭’的设定,许多人往瀛洲仙山送礼都要带一只白鹭庄的白鹭。
执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