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短篇小说）张宝同

穿过林子，上到山梁，太阳已越过了头顶，抬眼望去，玉女峰已近在眼前，在午后明晃晃的金光下，呈现着苍茫与古朴的光色。赵季平朝山顶望了一会，看看天色，说，“咱们回吧，天色不早了。”

陈怡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来，说，“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咋能就半途而废了？”她想告诉他无限风光在险峰，美丽的景致可不是轻易就能见到。

赵季平解释说，“这会上山，返回时恐怕就要摸黑了。”因为他知道在夜里走山路是很危险的。

陈怡执意不肯，娇嗔地说，“天色还早着呢，又是夏天，只要抓紧时间，天黑之前就可以赶回来。”她不容分说，拉着赵季平的胳膊就往对面的山上走去。这些天里，她天天地朝着那座峰看着望着，多么想上到山顶。

林间空气清新，满目苍绿，望着女人那清丽迷人的姿色，赵季平就觉得有种不可遏制的春情在心中涌动着。女人约二十七八岁，一米六五左右，一副天仙般的秀貌，长发情调别致地披在肩后，身上穿着一件桔黄色的连衣裙，随着步履的轻盈摆动，给人一种优雅与飘洒的动感。跟着如此美丽动人的女人走在一起，他愿意走遍天涯海角。

他们快步地向山下走着，下到山谷，林子越来越密，光线也似乎暗了下来，阴沉得让人有些担心。山中已经没有了小路，他们只能沿着被雨水冲刷而成的沟痕向前走着。不久，林中起见了，一阵一阵的，很阴凉。长满青苔的古树林中不时有成群的乌鸦惊乍而起，发出着让人惊心的叫声。

当他们翻过山岭，气喘嘘嘘地走到高大的玉女峰山下时，玉女峰却已被浓厚的阴沉所笼罩，乳白色的雾气随着骤起的山风正飘卷而来，倾刻间，整个山间阴暗下来。

“糟了，要下雨了。”赵季平一惊，对陈怡说。

“咋办？”陈怡一听，有点慌了。

“找个地方先躲一下，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着，拉着陈怡朝坡下跑去。

乌黑浓重的云层很快就压了过来，就在他们的眼前和身边疾速而过。随即就有大滴大滴的雨点砸了下来，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随着电光在山顶上闪亮，滚滚惊雷便在天边轰鸣起来。

他们冒雨跑到坡下时，却发现天地间像变了样似的，眼前不是他们来时走过的林子和山路，而是一条怪石林立的山涧溪流。他们就在溪边的一面斜壁下停下避雨。雨下得非常地急骤，就像是一盆一盆的水泼下来似的。这时，他们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雨在急速地下着，地面上溅起密集的水点。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雨帘，心情开始沉重起来。等了好一会，雨还是不停，天色正在变暗。赵季平就说，“咱们得走，等到天黑，恐怕就回不去了。”

陈怡点着头，一副哭丧的样子。

大雨下着，雾气茫茫，根本就辩不清方向。赵季平站在溪水边朝四周望了好一会，然后走到一棵小树前，用力折断一根树枝，从木纹中辨别着背阳的方向，对陈怡说，“咱们顺着溪水向北走，就能找到返回的路。”

陈怡知道他常年在山里写生作画，不会有错，就跟着他朝溪流的上游走去。溪流进到了两山峭壁之间，就没有了路。但溪流很浅，他们就踩着长满绿苔的石头和溪边的陡坡走着。走过一段路，雨慢慢地停了。不一会，太阳从云层里露了出来。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高兴，因为太阳已经偏西，眼看就要落山了。一旦天黑下来，辩不清方向，就很容易迷路。他们必须尽早地上到路上，这样即使天黑下来，他们也可以乘着月光摸着回去。

顺着山涧走了约一个小时，走到了一处拐弯的地方，就听到不远的山涧有涛声轰鸣的巨响。他们爬上一个光滑的石坡，朝里望去，就见一股巨大的瀑布从几十米高的崖顶跌下，落在深潭里，溅起着数米高的水花，发出着惊心动魄的轰响。四周石壁矗立，如刀砍斧劈一般。显然，他们走进的是一条死胡同。

赵季平望着冲天而降的瀑布，心里叫苦不迭。他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瀑布边的石壁上砸去，然后转过身，喘着粗气对陈怡说，“我们往回走。”

陈怡颓然地坐在一块潮湿的石上搓着脚板，有些不想动，就说，“让我歇上一会。”

“你是不想活了？”赵季平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开始沿着溪流朝回走。

太阳已被对面的山峰遮住，雾气带着暮色的阴沉在山边弥漫开来。山风骤起，树叶在山崖的高空中剧烈地抖动着。他们的衣服很潮很湿，被风一吹，浑身冰冷地直打哆嗦。他们是吃过早饭开始进山的，因为进山的决定是他们在散步时随意做出的。当时，他们都以为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所以就没有做任何准备。本来，他们上到玉皇峰时就该往回返了。可陈怡看到玉女峰更高更美，也不很远，就非要赵季平带她去玉女峰。赵季平当时是有些犹豫，但看到她兴致勃勃，觉得进山一趟也并不容易，就不愿让她扫兴。走了一上午和一下午的山路，没有吃饭，身上就觉得疲乏无力，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松劲，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次生命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