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中篇小说)张宝同
虽说是下半夜了,秋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跟过去患失眠症一样。她想把春霞叫醒跟她说说话,可是,摇了几下,春霞翻了下身,说了声,“睡吧,瞌睡死了”,便又睡着了。她马上意识到春霞不是许彬,要是许彬,她会揪着他的鼻子把他叫起来,让他陪着自己说话,或是让他给她按摩,直到她睡着为止。自从有了新的工作和跟许彬住在一起之后,她失眠的毛病差不多已经好了,但是,要是遇到什么揪心发愁的事或是晚上睡得过晚,老毛病还会再犯。
她一边想着那些烦心的事,一边在黑暗中转辗反侧,又怕把春霞给弄醒了。就这样,一直熬到天色发亮时,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一觉醒来,已是九点来钟,春霞不知啥时已经去上班走了。因昨晚没睡好,她还觉得头脑发沉发困,眼睛有些睁不开,就又睡了起来。因为她是提前两天从广州回来的,这两天她可以不去上班。
又是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钟多,一阵饥饿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睛,这才想起她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还没吃饭呢,就懒懒地起了床,出外买了碗凉皮吃了。因春霞是在康复路服装市场给人家卖服装,中午没法回来,所以,秋雯就只能一人呆在人家的小屋里。小屋很小,让人有种憋闷感,屋里有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打开一看,里面的图像忽闪忽闪,让眼睛很不舒服,所以,她就把电视关上了。然后,她又在枕头旁找到一本封面上印着《少女疯狂**纪实》和《嫖客与卖身女的醉生梦死》等标题大字的杂志,觉得这种东西很能剌激官感,便翻着看了起来,但看了一会就觉得里面的内容太放荡太露骨,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就把杂志丢在了床上。
正值中午时分,外面阳光金灿明亮,很是诱人。秋雯觉得这屋子又小又闷,有种让人感到压抑的感觉,就想出外透透气散散心。可是,孤身一人出外又太寂寞太孤单,于是,她就想起了袁昊。袁昊是秋雯原来的男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在一个私营厂子里当保卫。本来,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每个星期都要约上两三次面。但自从跟许彬好上之后,秋雯就再也没有跟袁昊联系过。
秋雯原是在一家粤菜馆里负责巴台和收银,年前,餐馆老板回广东过年去了,说是年后初七初八要赶回来开店营业,可秋雯一直等到正月十五都没见到老板回来。平时,餐馆里一年四季忙着让人老是巴望着放假休息,可真地放假休息了,秋雯又不适应了,觉得整天闲着无事可做,就只好睡觉。她早上睡到九十点钟起来,吃过午饭就又开始睡觉,一睡就到了下午的四五点钟。这样一来,觉就睡颠倒了,到了晚上就失眠,睡不着觉。人到了该睡觉时睡不着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为了把生物钟调节过来,她就巴望着能有人带她出去散心游玩。当时她正跟袁昊相好,可是,袁昊是外地人,在秋雯年后那段最寂寞最孤独的时候,他却回到老家过年去了,而且迟迟不回。她一连打了几次电话过去,袁昊都说家里暂时有事脱不开身,这让她觉得很灰心很失落。所以,她只好买了些毛线,坐在村外的麦地边上,边晒太阳边打着毛衣,以此来消磨百无聊赖的白日时光。也就是在这时,秋雯遇见了许彬,也就跟许彬好上了。
那天下午,许彬闲着没事,想去看望一个在村子里住的朋友,从麦地路旁经过时,刚好就碰见了秋雯。许彬常被人请到粤菜馆吃饭,也常请人去粤菜馆吃饭,与秋雯自然就很熟悉。两个孤寂闲闷的心碰在了一起,自然就有了许多的话要说。听着秋雯诉说自己的闲烦和苦闷,许彬就有心想带秋雯出去散散心。其实他自己也是辛苦忙碌了一年了,想趁年后这段空闲时间到风景名胜的地方去转转,只是觉得一个人出去太孤单,太没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出去。现在一听秋雯正好因为闲闷无聊而发愁,就提出要带秋雯到桂林去旅游。
因为这些天来一直在等待着开店上班,可老板却又一直没有回来,把秋雯的心情弄得整天慌乱不安,特别是晚上老是整夜失眠,更是给她的精神上造成的极度的恐惧,所以,一听许彬要带她去桂林旅游,也就马上答应了。他们乘火车到了桂林,一起乘船游览漓江,观看溶洞,还到刘三姐园看了民俗歌舞,一连玩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回来。
从桂林回来之后,因为餐馆老板一直未归,秋雯和其他几个人的房租就没人出,弄得房东三天两头找秋雯她们要钱,还要赶她们走。秋雯觉得在房东家没法再住下去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就只好应许彬之邀,住在了许彬家里。
许彬家在北郊太华路边的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里,房子是三年前买的,三室两厅并带有两个卫生间,约有一百五十多个平米,而且屋内也装修得很高档很雅致。许彬的妻子因患绝症两年前就去世了,这么大的屋子里平时只有许彬一人,所以,她的到来也使得这个家立即充满了那种久违的温情和快乐。秋雯因从小
就一直在缺少父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对完整美满的家庭生活一直羡慕不已。
本来,她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想等找到了工作后,就自己出去租房子,可是,久而久之,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人,有些离不开那里了,而且,那里也似乎离不开她了。所以,她后来虽然找到了工作,但还是一直在那里住着。
其实,袁昊从老家回来后,一连给她打了好些天传呼,还到她住过的院子里找过她,打听过她,可她正与许彬处在热恋之中,根本就不想再去理睬那个对人一点都不懂得温存体贴的毛头小伙子。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再跟袁昊保持联系。但现在再想起来袁昊来,她就觉得袁昊年轻纯朴,心灵和习性还没有被岁月的风尘污染,尽管他不像许彬那样富贵有钱,但他至少不会欺骗她和背叛她。
当然,袁昊并非就是她心中理想中的男人,但她也知道理想中的男人只存在于梦想之中,是不会给她带来半点的安慰和实惠。现在,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带她出去散心,并能倾听她诉说心里的苦闷与忧烦的男人。因为一颗心在受到伤害时总是需要另一颗心的安慰。
于是,她来到村里的一家小商店,给袁昊打了个传呼。很快,袁昊就回了电话,问,“你是哪位?”秋雯故意慢声慢气地说,“听不出来了?”袁昊马上惊喜起来,说,“你是秋雯?你现在在哪?”秋雯语气忧郁地说,“我在原来住着的村子里。你现在有事吗?”袁昊说,“我正在上班,你有啥事吗?”秋雯说,“我想让你带我出去转转。”袁昊犹豫了一下,就说,“你在村口的路边等着,我这就去接你。”
秋雯来到村口的路边,等着袁昊。不一会,就见袁昊骑着一辆崭新摩托飞快地驰了过来,停在了秋雯的面前。秋雯指着摩托车问袁昊,“这车是谁的?”袁昊说,“是厂里的一个朋友的。”秋雯说,“还是日本货。”袁昊说,“是日本原装,一万三千元。”说着,就问秋雯想去哪。秋雯说随便出去转转。袁昊就让秋雯上车。
车开出了村口,袁昊就问秋雯,“你这些天去哪了?怎么跟失踪了一样,我给你打多少个传呼都没不见你回话。我去你房东家找你,他们说不知你搬到哪里去了。”秋雯编着话说,“我们老板年后一直没回,没事可做,我就去了深圳。干了一阵,觉得不适应,又回来了。”袁昊就埋怨地说,“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害得我一个劲地给你打传呼。”秋雯一听这话,反道质问道,“那我给打那么多次电话,你为什么不回来?”袁昊自愧着说,“我不是给你说了,我父亲病了,一时回来不了?”秋雯忿忿地说,“那你还怪我不给你打招呼?”
说着,车就来到了秋雯和袁昊过去常来的一家网巴的门前。过去有一阵,秋雯对上网很着迷,每个星期要抽出两三个晚上让袁昊陪着来这里上网聊天。而且,秋雯跟袁昊在网上认识后,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就是在这里。这里靠近建材市场,离秋雯和袁昊上班的地方都不远。这也是秋雯和袁昊常来这里的主要原因。网巴里的屋间不是太大,四五十平方的狭长过厅里摆着二十来台电脑。但来这里上网的人却是不少,一眼看过去大都是些十七八岁的高中学生和二十来岁的男女青年。
袁昊带秋雯来到两个靠在一起的空座旁。秋雯因心情不太好,对上网聊天没兴致,就说不想玩。袁昊见秋雯不想玩,就自己打开了电脑,玩起了《古墓丽影》的游戏来,而且,还不住地讲解着给秋雯听。秋雯本身就对玩游戏不感兴趣,所以,对袁昊玩的东西和讲的东西不但无动于衷,反觉得觉得无聊烦躁,所以,见着袁昊在打游戏时的那种如痴如狂的样子,就觉得他跟那些十七八岁的高中学生一样,还没有真正地长大成人。
她本来是想让袁昊带她出来散心消烦的,没想到这个地方非但没有让她散心解闷,反让她更是觉得烦躁和憋闷,于是,她就想叫袁昊一起离开这里,可是,见袁昊玩得如此地专注和痴迷,觉得不好扫他的兴。于是,她便起来走到网巴门口,看着行人和车辆在金灿明亮的街道上过往行驶。本来,她以为她的离开会引起袁昊的注意,可是,她在门前站了好一会,都没见到袁昊朝她这边望过一眼,于是,心里就真地有些动气了,觉得这人怎么一玩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这让她不由地想起了许彬,要是许彬,只要她稍有哪点不乐意或是不高兴,他就会马上感觉到和意识到,并会想方设法来安抚她,宽慰她,好让她高兴起来。特别是年后那段时间,她一到夜里就失眠,睡不着觉,可他尽管忙了一天,很累很疲乏,可他总是要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好让她安然入睡。如果她还是睡不着,他就用双手开始从前额,沿太阳穴到脑后胫部位置一直用力地搓着为她按摩,直到她昏沉困倦地进入梦乡。相比之下,她就觉得这个袁昊虽说也是二十四五岁了,但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还差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