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公馆。
办公室里。
徐来把昨天那条狼狗被毒死的原委,一五一十跟赵子悦说了一遍:“我可不是存心想毒死影佐将军那条爱犬的。还不是钟良开的那辆军用卡车,老是有老鼠上去咬断里面的电线,修了好几次,他也折腾得够呛。为了保证昨天拉练的顺利完成,我只得在前夜往军用卡车车厢里提前撒了些耗子药......”
“来哥,你说这些不心虚?”赵子悦是一点都不相信徐来这套说辞:“耗子药是你临时撒上去的吧?”
“我当时在前头副驾驶座位上,哪有机会去做这些?”徐来见赵子悦不相信自己,撇嘴又道:“不过,那条恶犬也是命该如此。”
“还命该如此,等下岩井总领事怪罪下来,我看你怎么收场!”赵子悦气得转身出去,差点撞上正准备进来的岩井英一。
“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徐来见是岩井英一,那还不得赶紧站起来,让他坐主位上?
站在门口的赵子悦稍一点头,便退了出去,迎面又碰到了走廊外面的麻田一郎和洋子在闲聊着什么。
“子悦姐姐,徐桑好有创意,居然给狗狗办丧礼。”洋子一脸的兴奋,看样子已经去大门外的灵堂“参观”了一圈再上来的。
麻田一郎对赵子悦很有礼貌的轻点了一下头:“徐桑怎么又招惹到影佐将军了?”
赵子悦只得把刚才徐来的解释又复述了一遍给面前的两人听。
“哦~原来是这样。如果真是个意外,影佐将军这样不依不饶,还真是打了哥哥的脸。徐桑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的。”岩井洋子对她哥哥岩井英一的维护,那可不一般。
“洋子,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妄下结论。”麻田一郎深知其中的厉害,这日本军部的人向来强势惯了,影佐贞昭又得军部高层的大力扶持,这事恐怕不容易善了......
“那你们先聊,我得下去看看,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赵子悦也不想徐来此时同影佐贞昭那帮梅花堂的人起正面冲突......
可事情似乎像是一匹失控的野马。
这不,大门口又来了一大帮驻上海的各国报社记者涌在灵堂前,拍照,采访前来吊唁的客人,那是忙得不亦乐乎......
赵子悦面对眼前这场闹剧,也是苦乐掺半......
正当各国记者们闹哄哄在进行采访时,几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过来。
下车的正是身穿黑色和服的影佐贞昭和一身条纹和服的犬养健,还有一身西装革履的程海和伪市政府一些官员也都来到了现场,不,应该是狼狗“勇夫”的灵堂前......
影佐贞昭一眼就看到了灵堂上方挂着的那副挽联,尤其是那写得格外突出的“影佐“两个正楷黑色毛笔字,显得格外醒目......
一旁的犬养健冲上去想上前撕下这副挽联,被影佐贞昭制止。
“犬养君,徐桑这样做,明面上是给足了我们梅花堂面子。你不可放肆。”影佐贞昭低声阻止,其实他心里怎么可能不生气,但他知道自己把狼狗“勇夫”不声不响地送到岩井公馆,也是没给岩井英一面子,接下来先看看岩井英一什么态度,再对此事做处理比较妥当......
可那些靠新闻吃饭的各国记者们,他们哪会放过亲自问狼狗主人事情原委的机会。
于是记者们一拥而上,将影佐贞昭等众人团团围住......
正在走廊往外看的麻田一郎,此时也顾不得岩井英一在和徐来聊什么要紧的事,立刻冲进办公室:“岩井君,徐桑。不好了,外面那些记者把影佐将军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还在跟徐来商讨对策的岩井英一,一听到影佐贞昭来了,还被那些记者团团围住,当下就坐不住了:“徐桑,我们一起下楼看看,不能把事情闹大了。”
“岩井君,真不是我想把事情闹大,是他们硬要把这狼狗尸体装进棺材里,放在公馆大门口,这不是打我们岩井公馆的脸?我还给他的爱犬请了法师超度...他们等下就到了。”徐来边走边跟岩井英一再三强调不是自己惹他影佐贞昭的。
“徐桑,你的为人我知道。可影佐将军毕竟是军部下面的人,等下还是不要让他下不来台。”岩井英一知道影佐贞昭将狼狗尸体放到公馆门口是不地道,他心里也很生气,可是他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徐来跟在他左后方:“岩井君,给他的爱犬设灵堂超度,是我能想到和平解决这事情唯一办法,他要是不领情,那我......”
徐来见已经到了灵堂,立马闭上了嘴......
岩井英一示意麻田一郎请那些各国记者去公馆内的小食堂休息,这才暂时解了影佐贞昭等众人的围。
岩井英一正要同影佐贞昭解释什么,却被灵堂里一位中年男子打断。
他走到影佐贞昭面前,郑重同影佐贞昭握了一下手:“影佐将军,请节哀。”
“你是......”影佐贞昭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号人。
徐来见状,赶紧上前介绍:“影佐将军,你忘了?这位就是本田纱场的老板,本田君!”
原来是他!
影佐贞昭只得敷衍了几句,那本田才对众人略一点头后走了......
接下来吊唁完的众客人都依次同影佐贞昭握手表示安慰,都是一些平时和影佐贞昭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顶多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可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急于和日本军部的人搞好关系的一些上海商界精英,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些刻意逢迎的汉奸走狗们!
“来哥,礼金已经清点完毕。”徐缺拎着一个大布袋子交给徐来:“一共一千五百大洋,六百五十元军票。”
“咳,这些都交给影佐将军吧,以示我们对他爱犬突然离世的一些安慰。”徐来示意徐缺将布袋里的钱给身旁的影佐贞昭。
这?徐缺眼睛滴溜溜朝众人转了一圈后,最后目光落在了影佐贞昭身上。
说句心里话,徐缺可不想把这到手的钱又双手奉献出去,可来哥发话了,他也只得照作不误。
于是徐缺一弯腰,将一布袋的钱举过自己头顶,很恭敬地说道:“恳请影佐将军收下我们岩井公馆满满的诚意和歉意!”
影佐贞昭的脸色变了又变。
岩井英一知道自己再不开口,这场闹剧该是没完没了:“影佐将军,我相信徐桑他并不是存心想伤你爱犬的。实在是这些天,卡车上面的老鼠那是赶都赶不走,才不得已撒了些耗子药。”
岩井英一见影佐贞昭似乎不肯接受这个说说辞,只得又解释道:“这个情况徐桑也是提前跟我说过的。”
影佐贞昭这才微一侧目,视线就落在徐缺举着的那一大布袋钱上:“哦?竟有此事?那未免也太巧了吧?那你明知车厢里撒了耗子药,为什么当时不阻止?”
徐来见徐缺手都举得有点哆嗦,只得赔笑道:“如果我当时说这车厢里撒了耗子药,您会信吗?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只能尽量弥补。这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嘛。这个影佐将军身为一个中国通,也是应该知道的。”
影佐贞昭面色这才稍有缓和,示意一旁犬养健接过徐缺双手奉上的那一大布袋钱:“岩井君,徐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好!影佐将军真是个爽快人。”徐来双掌一击:“您的爱犬,我们还请了法力高强的道士给它超度,那样它下一世会远离灾祸,投个好胎的。”
“你...”犬养健气得青筋直暴,他哪里听不出徐来这话是在拐着弯骂影佐贞昭是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