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一般都是送粮食，送棉布。”洛夫人正同洛四娘和洛夕瑶说以前东齐灾情时候的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一地有灾，周围又如何能安稳？送棉布还罢了，只要注意防火防潮就好，粮食却会在运送时候有所损耗。若遇盗匪，东西丢了不说，命搞不好也会没。替陛下出京赈灾的钦差虽有兵士保护，可到底……若徐家以此为由，我们也没有办法。”

“灾情发生，朝廷必须快速救民于水火，赈灾救民主要在赈济一事上，给灾民一口饭吃只是一时，重要是如何让他们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如余江，房屋多有倒塌，田地也损失很大，甚至还有粮仓破了缺口，粮食被鼠蚁吃空。这些是开仓放粮能解决的？眼下紧急没错，可更值得担心的是未来。”洛夕瑶叹息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事，倒是徐家很有些谋算。徐家二公子不过是举人身份，便是跟着去赈灾又能做什么？也不过是帮忙做些文书工作，在屋子里写写算算有什么危险？你们担心大伯父会答应，也太小看大伯父了。”

“再说……”洛夕瑶眼中带着了然，“徐家说得再如何大义凛然，也改变不了他们渝州七色锦出问题的事实。”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二皇子在平城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二皇子丢失的贡品可是过了贺兰临漳的手换成银子的，而二皇子藏贡品的庄子还是她告诉贺兰临漳的，“说不定徐家人是想以此将功抵过。”

洛夫人和洛四娘对视一眼，“什么将功抵过？莫不是宁馨公主及笄礼时出问题的锦缎是徐家……”

“不好说。”洛夕瑶眉梢微挑，“徐家在渝州经营渝州织造多年，七色锦一直是他们的不传之秘，我不信有人随随便便就能偷偷在外面织出七色锦来。若真如此，七色锦便不会成为贡品，只供皇族穿用。这样的手艺，想想也知道不可外传，甚至不是一个人能掌握的。有问题的锦缎出现在宫中……这事儿可不小。”

“你的意思是徐家想借此机会，同陛下求情？”洛四娘蹙眉道，“若徐家真是如此，这门婚事不要也罢，否则我嫁过去，徐家真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会拖累洛家。真是会装啊，面上风光霁月，内里龌龊阴暗。徐彬瑜在围场同大姐夫他们……不会是在密谋什么吧？”

洛夕瑶还没等开口，便注意到门外的影子，她笑着过去打开门，“大伯父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偷听非君子所为哦！”

洛尚书抚须大笑，“听你们说得太有道理便入迷了，哈哈哈，九娘怎么知门外站着的人是我？”

“我的丫头在外面守着呢，若是别的什么人偷听，她会不提醒？”洛夕瑶笑着道，“府中也只有大伯父敢如此光明正大偷听，不担心大伯娘发火呢！”

“父亲。”洛四娘小步过去站到洛尚书身后，谄媚地为他捏肩膀，“徐家人离开了？”

“说什么呢？”洛尚书给了洛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道：“那是你徐叔和徐二哥哥，便是将来婚事不成，两家的情谊依然在，四娘不可无礼。”

洛四娘痛快认错，“知道啦！徐叔叔带着徐二哥哥来所谓何事？听闻赈灾钦差还没有明旨下来，总不会赈灾总揽是徐叔叔吧？他来找父亲要银子救灾？”

洛夕瑶忍不住扶额，“四姐姐，大伯父听我们说话听了一会儿了，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有点傻。”

洛四娘捏肩膀的手微微一顿，“很傻？”

“嗯。”洛夕瑶点头道，“不信你看看大伯父弯起来的眼睛。”

洛四娘跑前面去看洛尚书的脸，她父亲笑得果然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不依地跺了跺脚，“父亲！”

“好了好了。”洛尚书让洛四娘赶快坐下，痛快道：“徐家有退婚之意，被我堵回去了。无论婚事成成与不成，都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婚。”

洛夫人看向洛尚书，“老爷的意思是……找个别的机会退婚？莫非九娘真猜中了，徐家要出事？”

“那谁知道？”洛尚书正色道，“赈灾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每个环节可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旦哪里出错，便很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这便是要抓徐彬瑜错处的意思了。

“若徐家人不犯错，岂不是害了四娘？”洛夫人很是担忧。

“那些都不必管。”洛尚书看着沉稳聪慧的洛夕瑶，很是赞赏，“你们得学学九娘，凡事不管能否，都要先稳住，再慢慢图其他。”

“大伯父过奖。”洛夕瑶好奇徐家父子以什么条件退婚，“徐家要退婚，不可能只送徐二公子去赈灾，他们还说了什么？”

“渝州织造有人手伸到贡品中，宫里有问题的锦缎很可能就是渝州织造出来的。徐家想献出大半财富，捐银捐布，让子弟参与到救灾中去，以求陛下轻罚。”

洛夕瑶道：“断尾求生？”

洛尚书摇头，“算不上。若徐氏子弟立功，无论是否在科举上有所斩获，都能扬名天下。”

“科举、扬名、将功抵过。”洛夕瑶笑，“一箭三雕啊！徐大人很有赌性。”

“若能让家族更进一步，用些不重要的子弟搏一搏是值得的。徐彬瑜虽是嫡出，可嫡出的子嗣也不是只有他。”

既然洛尚书对洛四娘的婚事已有了主意，又看穿徐家的目的，洛夕瑶也便不再多言，“大伯父，朝中至今都没有拟定好赈灾之策？”

“国库空虚，户部也头疼。兵部要地方漠北和西蛮，兵器甲胄都得有，边关城墙也要维护。余江地动，工部拟定重假需要的银子，吏部要将能派出去的名单拟出来，刑部和礼部也得出些人手……朝中竟有御史提议陛下去祭天。”洛尚书提到此事时，脸阴沉得都能要滴水了。

“祭天怎么不行？”洛四娘不懂这些，“祭祀祈福可以安民啊！陛下不是每年都要去皇陵祭祀，回程的时候登山祭天？”

洛尚书没有回答，而是问洛夕瑶，“九娘怎么看？”

洛夕瑶嘲讽地勾起嘴角，吐了一个字：“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