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夫眼拙，请陛下恕罪。”徐夫人后退一步，行礼道，“九姑娘方才的话没有错，渝州锦缎以染色匀称，色泽纯正出名。丁太医手中的锦缎碎片……似乎是什么特殊手段重新织过一遍。外层是渝州的花青锦，里面却不是。”

“里面是什么？”东齐帝问。

徐夫人看了眼宁馨公主的方向，却并未开口。

倒是洛夕瑶伸脖子看了看，一副很是意外的样子：“还以为是我方才眼花，怎么这会儿一看，里面的锦缎同宁馨公主身上的很相像呢？哎呀呀，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对宁馨公主说，裙子给了谁，不代表碎布头就是谁的。一匹布剪裁成衣裙，总不能全部都用掉，总会剩下些边角料不是？若公主说这些碎布是我同四姐姐的，那如今里面还有七色锦，不知是公主您的，还是太后娘娘的呢？”

“锦缎之事，碰触的人不少，不说母后和宁馨身边的宫人，就是织坊那边，想来从保管到剪裁再到刺绣……都要数十个人接手过锦缎。若是调查，不是一日半日能查出来的，倒是这只鹦鹉应好好管束。”皇后是知道金刚鹦鹉的来历的，这话别人不好说，她却可以。

“母后喜欢这只鹦鹉，平日鹦鹉调皮一些，母后也只觉得鹦鹉可爱。可今儿不过是一些锦缎，鹦鹉就追着人抓。如今只是弄破了衣裙，可谁知哪天鹦鹉会不会抓伤母后？洛九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就是鹦鹉发疯是身体原因，还是有人故意使坏……陛下，臣妾担心若有一日有人故意用鹦鹉做些什么，连累母后呢！”

皇后作为宁馨公主及笄礼的正宾，又是后宫之主，后宫出了什么事，她都有权过问也有权处理。她先前没有开口，是知道太后宠爱宁馨，又喜欢二皇子送来的鹦鹉，殿内这一乱，可以说是伤了太后的两个心头好。太后本就不喜欢她，皇后自不能多言。

只是这会儿东齐帝来了，皇后也就有了依仗。

有能光明正大暗踩贵妃和二皇子的机会，皇后怎会错过？

再说锦缎之事，涉及的人太多。贡品送入宫内，皇后宫中也是有人接触这些锦缎的。与其给人机会让人将手伸到她的宫里来，皇后更愿意将事情推到贵妃身上。

二皇子既然送鹦鹉给太后，鹦鹉犯错，二皇子当然有责任。

后宫中行走最多的自是东齐帝的妃嫔，其次就是皇子公主，再次是宗妇诰命，可以说是非富即贵，若真哪一个被鹦鹉抓伤抓死，太后作为金刚鹦鹉的主人，自是会得罪人。

杨太后一想，面色也难看起来。

只是东齐帝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刑部尚书马大人和慎刑司的洪公公。

东齐帝从御书房而来，此事说不定御史台的人也有所听闻。

若是杨太后一心遮掩，明儿东齐帝的御案上就会堆满参承恩公府和平西侯府的折子。

杨太后都能猜到的事，贵妃更是一清二楚，她起身道：“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此时都怪这只鹦鹉。不过说到底，鹦鹉也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它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喂养的人不尽心，给了小畜生作乱的机会？依着臣妾看，照顾鹦鹉的人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否则日后替主子养猫养狗的奴才也如此不尽心，后宫岂不是乱作一团？”

这些人左一句畜生右一句畜生的，杨太后听得难受得很，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她知道这只鹦鹉是没有办法再留在慈安宫了，甚至此事一出，众女眷对鹦鹉也定然恨之入骨，若是她将鹦鹉还给老二，说不定这些女眷会把对鹦鹉的厌恶转到老二身上。

杨太后有气没处发，只能同贵妃一样，厉声道：“将照顾鹦鹉的奴才给哀家拖出去！”

小林子知道必死无疑，既没有求饶也没有痛哭，只是木然地跪在那里等着人把他拖出去。

没有瘫软在地，还能跪起来，他已是用了所有的力气。

这时，月白色的裙摆出现在他面前。

小林子抬头一看，只看到洛九娘的背影。

洛夕瑶没有回头看小林子，只是对东齐帝道：“事已至此，总要让虚惊一场的诸位知道原因吧？调查锦缎需要时间没错，毕竟经手锦缎的人很多。而能将花青锦细细密密织在七色锦外，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成的，从宫中拿走七色锦，又是赶在宁馨公主及笄礼和渝州巡抚回京的时候……此时让人不得不多想。陛下，臣女昨儿从宁馨公主那里带走衣裙的时候，还同金刚鹦鹉打过照面，鹦鹉并未追着臣女身边捧衣裙的丫头抓，想来丁太医应是有些发现，陛下何不让丁太医说说原因？臣女想，殿内应有很多人对此事好奇才是。”

洛夕瑶说完，还故意看了贵妃一眼，道：“陛下，臣女这些话都是一片公心，并没有同二皇子和宁馨公主作对的意思。”

贵妃就是再沉得住气，也不能任由洛九娘往儿子身上泼脏水，她笑着道：“九娘一片公心可嘉，只是不能因为本宫儿子送了鹦鹉，鹦鹉所作所为便都是本宫儿子的错。还有锦缎，这些贡品是老二的人运送进宫没错，可九娘可知运送的侍卫有多少？若是有机会碰触的人都有错，岂不是要将所有人都罚了？如此，可不公平。”

杨太后淡淡道：“鹦鹉是送哀家的，锦缎也是皇帝送哀家的，再由哀家送给宁馨，宁馨送去他处，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哀家也有错？洛九娘，宁馨想让你在宫里自在些，求哀家赐你锦缎做衣裙，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认为哀家和宁馨有错？”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洛夕瑶强词夺理了。

洛夕瑶心想，求生是本能，蠢笨如杨太后此时都知道甩锅，她腼腆地笑了笑，“错与对不是九娘说得算，陛下在此，刑部尚书和洪公公也在，还有丁太医……九娘只是说了九娘的猜测。事无不可对人言，想到了便说了，九娘有错吗？太后娘娘如此，九娘要无地自容了呢！”

杨太后阴沉道：“来人，将养鹦鹉的奴才拖出去！”

“慢着！”洛夕瑶挡在小林子身前，“丁太医，您再不开口，小林子这条命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