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有可能崩溃，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

死亡其实并不是可怕，最为可怕的是什么？

是死亡不断的追逐着你。

对于约翰来说，现在他所感受到的就是死神在追逐着他，而这个死神就是眼前的这个中国士兵！

一开始的时候，求生的意识让约翰逊想到逃，他本能的手脚并用的向后逃着，他甚至忘记了站起来逃跑，他只是不断的向后退着，恐惧使得他忘记了走路的本能。

终于，在看到这个魔鬼轻易的杀死一个士兵之后，约翰逊整个人都崩溃了，就像是最后一根弦被压断了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约翰逊笑了起来，他看着这个浑身是血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中国人，突然放声笑了起来，他完全忘记了求生的本能，只是坐在那里，眼睁的看着这个不杀他绝不罢休的中国人，然后在那里放肆的哈哈笑着。

约翰逊崩溃了，而在他大笑的时候，于家财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脑袋被于家财用手臂卡在胸前，这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完全放弃了生的意识的约翰逊依然在那里大笑着，他不知道恐惧，也不知道死亡，对于他来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笑声中，约翰逊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刺穿了。

“咝呒、咝呼……”

气管被刺穿后，嘴里喷着血的约翰逊能够清楚的刺刀划开他的脖子，甚至他都能够听到刺刀割断骨头时发出的响声。

对于约翰逊来说，这一刻是解脱的，而对于于家财来说，同样也是解脱的，手臂搂着敌人脑袋，用刺刀割掉了他的脑袋后，他哈哈的笑了起来。

“狗日的！”

又是一声嘶哑的咒骂声从他的嗓子里吼了出来，就像是在林场伐木的时候，砍下一棵大树时，已经累极的他发出的那声诅咒似的欢呼似的。

而此时，在所有人的眼中，满面鲜血的他已经成为了另一个化身，几名英国兵只是惊恐的看着这个人，不……他、他是魔鬼。

是的，在他们的眼中，或许只有魔鬼才会发出这样的笑容。

浑身的军装都已被血染红的于家财感觉有些疲惫，他抬起有些沉重的头看着眼前一公尺开外的英国兵，那个人手中端着的步枪，可是他却在那里颤抖着，脸上全都是血而看不清模样的于家财看着这个英国兵，突然猛的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她的一口白牙。

“啊！”

那个英国兵一看到他的笑容时，竟然尖叫一声，像是丢了魂似的丢下枪，然后就拼命的朝后逃了出去。

“呔！”

嗓间哼一声，右手的手榴弹被甩了出去，未拔导火索的手榴弹，准确的击中了那人的后脑，原本奔跑的敌人身体一软似一团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右手的没了手榴弹，刺刀也插在敌人的脖子上，已经手无寸铁的于家财，因为流血过多，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当他看到身边有一个铁锹时，他便拿起了它，这会他只是依着本能，继续朝前走着，已经无法转动的双目，这会甚至无法区别出敌人和战友，只是本能的用军装的颜色区别敌我。

眼前出现红影时，他会先用左手砍一下，而这时敌人甚至还距离他有一两步，他只是在堑壕内朝前走着，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血仍然在不断的流着，他的生命正的一步步的流失着，可他继续朝前走着。

终于，他倒下了，并不是面朝下，而是面朝上方，尽管如此，可是那张被血染红的脸上，这会却已经咧开一个笑容，这也许他一生中最为灿烂的笑容。

他的双眼看着天空，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进攻！

此时，对于孙兴海来说，他的心头此时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也只存在这么一个念头。除此之外，他可以说是别无他想。

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被他抛弃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命令更为重要的，作为军官，他所需要的就是服从，服从上级的军命，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

他的口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呼……”

他的军装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血浸透了，浑身的军装湿透的他，拖着越发沉重的脚步，向前移动着脚步，尽管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他的手中依然端着步枪，枪头的刺刀依然指着前方，脚步仍然继续朝前走着。

“进攻……进攻……”

作为连长的孙兴海的嘴中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他模糊的视线中仍然看着前方，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进攻！

“要么生，要么死，死，也要死在多伦多！”

长官的命令非常清楚……命令就是命令！

进攻！

可这会他却没有力量再发出命令了，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部下。

他们呢？

他试图寻找战友们的身影，可是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视线却是模糊的，根本分不清战友的模样，他想要喊战友的名字，但是话到嘴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他们的名字了。

于家财、陈大个子、小山东、老陕……他喊着这些熟悉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他们在那里？

他们正在和敌人战斗吧！

想到他们，他欣慰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曾几何时，他曾担心过，担心过这些临时征召的士兵是不称职的，可是在战场上，他们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现在，他们更是舍生忘死的向前冲锋，完全不比任何一个士兵差。

真是一群好兄弟……

他的心里默默的想着，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一定要为他们申请勋章……作为军官的他，脑海中想到依然是战斗，想到的仍然是如何鼓起弟兄们的斗志。

在他的眼前，绿色、红色的影子不断的晃动着，可是他却已经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再去战斗了，他只是依靠着本能的驱使继续向前走着。

他的脚步不快，但却很坚定，尽管每一步走去的时候，都有一种摇摇晃晃的感觉，总会让人感觉他随时都会摔倒下去，可他依然走着，向前走着，尽管他身上的伤口仍然不断的滴着血，可却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此时的孙兴海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无人区之中似的，别无他想，他想到的是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想到的是他们的勇气，他们的牺牲。

那种欣慰，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似乎让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撕杀并没有因为孙兴海的笑容而停止，当他露出这个笑容的时候，当他拖着枪一步一步的移动着的时候，一个英军士兵端起了枪瞄准了他。

在子弹击中身体的瞬间，孙兴海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感觉到身体内似乎猛的多出了一个什么物体，那个物体在他的身体内搅动着，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虽然感觉不到痛，但他知道，自己被击中了！

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然后从他的身后飞出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在子弹飞出的瞬间，似乎从他的身体中带走了什么，带走的是力量，是他一直用来支撑自身意志的力量，这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在这一瞬间，带走了一切。

终于，在子弹飞出身体的瞬间，孙兴海再也没有办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了，他躲到了地上，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么躺着。

“我要站起来……”

在这个想法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中的步枪变成了拐杖，在那里支撑着他的身体，在这时，那力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要站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站到一半的孙兴海，却又重重的跪了下去，这个时候，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只是跪在那里，靠着步枪支撑着他的身体，他垂着头，血和着汗水从他的下巴上滴了下去，而在他的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仍然不断的涌着血……

跪在那里，孙兴海感觉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周围再也没有了枪炮声，枪声消失了，炮声消失了。

似乎又一次，他又回到了武昌，回到了学校之中，他没有看到宿舍里的兄弟们，他看是的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那个女孩在等着他，等他。她向他伸去了手。

他伸着自己的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可女孩却笑着离开了，他的耳中所听到的都是女孩的笑声，那脆如铜铃般的笑声。

听着那笑声，他的脸上咧开了一个笑容，是的，那正是他在梦中的笑声，一次次的让他在梦中笑醒，也是让他魂牵梦萦的笑声，

可是那笑声似乎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了……

哎……终于，孙兴海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意识到了，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觉，他甚至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他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心爱的女孩身边。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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