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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不错!还有什么建议吗?”
左宗棠点着头,继续鼓励着面前的这些少年,鼓励着他们发表各自的想法。
一时间在这药王庙中,十几名年少的纷纷提着自己的建议,或许他们只接受不到三个月的军事教育,而且军校中作为教官的莱纳斯并未攻过中国的城市,但是莱纳斯将欧洲的要塞攻防经验带来了他们。而这些少年,则是活学活用的将其套用到了对长沙的进攻上。
在听取他们的建议之后,左宗棠注意到一点,这些少年更多的是在意“器”的犀利,他们强调的借助火器优势,确实无论是在大炮上亦或是火枪上,义军对清军都有绝对优势,但左宗棠却并不希望这些少年这般看重于器,虽说他无意军旅,但却深知这些少年于义军而言意味着什么。
“以义军火器之利,自然可压制长沙守军,攻破城墙,不过大家要注意到,目前城里官多兵少,调度不灵,这是长沙城防之现状,因而目前正是攻城的良好时机。”
左宗棠委婉的教导道。
“而在另一方面,那骆秉章虽说不知兵,可于督抚之中,却也算是老成稳重之人,亦不可轻视。”
盯视着那由青色砖头堆砌的如苍龙卷卧般的长沙城墙,左宗棠将手向前一指。
“长沙城墙周长为2639丈。自河岸城角码头始,经北门(湘春门)、兴汉门、经武门、小吴门、浏阳门、黄道门(南门)、学宫门、小西门、太平门、大西门、福星门、潮宗门、通泰门至城角码头,城墙上的城门、城楼、角楼、女墙、垛口、墙台等,……”
左宗棠之所以能够如数家珍般的将长沙城墙一一数清,全是因为去年曾以张亮基幕中协助过长沙守城,甚至也正是他一举破了粤匪的掘城地道之法。
“……这里瓮城的作用一是平时驻兵,战时休整、调动部队;二是既为守城的炮兵部队阵地,也为士兵躲避敌炮的掩体,长沙城的守军利用城墙多次抗击过来敌。去年粤匪攻打长沙时,城墙成了清军守城的临时堡垒。清军在天心阁瓮城部署兵力,在城墙上架设大炮反击,不仅守住了城,而且让粤匪的伪王肖朝贵中了炮火、不治身亡……”
长沙是太平军征途上第二个没有攻破的城市,可以说,也正因如此,左宗棠在提及此旧事时才会显得颇为得意,因为当初正是他用盲人破了太平军的掘城之法,探得太平军攻城之处,从而守住了长沙城。
而其言语中依然将太平军称之为“粤匪”。
注意到总指挥神情中的得意,梁裕秋便于一旁轻拍马屁道。
“这全赖总指挥当年守城之策,长沙方才得存!当年若非是总指挥设重赏凡向缺口抛石一块赏钱一千文者,这长沙又岂能得守!”
梁裕秋的马屁,只让左宗棠连连抚须,大有颇为得意之状,当年太平军在城南魁星楼和金鸡桥一带挖掘地道10多处,曾3次爆破轰塌城墙四五文、七八丈不等。太平军从缺口处扑城,和春、江忠源等人督兵拼死抵拒,迅速堵塞缺口。正在巡抚张亮基幕府的他出谋划策,从长沙富商黄冕、贺瑗、孙鼎臣、欧阳兆熊手中筹措饱银12万两,从而安定了城内军心。城墙缺口时,又急中生智,令用石块填缺口,并规定凡向缺口抛石一块赏钱一千文。顿时石块从各处飞来,砸死砸伤太平军无数。
“梁裕秋,既然你知道当初如何得以守城,这长沙各门皆有瓮城,即便是我军轰开城门,那这瓮城如何破之?”
“以火炮、火枪作为掩护,爆破城门!”
没有丝毫犹豫,梁裕秋给出了一个答案。
面对这样的答案,左宗棠并没有说什么,他盯着那如苍龙卷卧般的长沙城墙,一言说道。
“你们仔细看一看这城墙!”
城墙?
在那些学员们看着城墙的时候,作为他们教官的莱纳斯,同样也拿起了望远镜,注视着这城墙,在他看来这种城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早在几百年前,在欧洲这种城墙既已经被淘汰了,只需要集中火炮,就可以击塌这种城墙。
城墙有什么不同吗?
借助望远镜,注视着用青砖砌成的长沙城墙,梁裕秋反倒是有些不明所以,这城墙能看出什么所以然吗?老旧的、残破的……突然,梁裕秋注意到一段城墙的不同之处,相比于其它地方的残破,那一段城墙却显得很新,那是一段新墙。
“新墙,总指挥,这一段是新墙!”
新墙不坚!
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没错!”
点点头,左宗棠说道。
“去年,粤匪以地道掘土攻城,炸塌城墙多处,这几段新筑之墙,大都是仓促而建,虽看似坚固,可实际上……”
偷工减料,在所难免啊!
于心底感叹着,左宗棠又接着说道。
“轰击城门,有瓮城相挡,既然如此,那不若以重炮轰击此段城墙,待轰开墙城后,再轰击城墙两端清军,步兵既可乘势攻城……”
上一次左宗棠是守长沙,而这一次他却是攻长沙,粤匪是怎么败的,他自然非常清楚,所以才会强调轰击城墙上清军,从而避免像上一次粤匪攻城一般,尽为城上清军所挡。
其实左宗棠这会反倒忽视了一点——现在的长沙城内既无悍将亦无悍勇,自然不可能像上一次那般拼死相挡。
“我明白了……”
尽管的左宗棠并没有直接点破,但梁裕秋还明白了其话中之意。
“总指挥是籍此告诉我们,在作战前必须充分做好情报侦察,准确掌握敌军防御薄弱环节,进而加以攻击……”
在说出这番话时,梁裕秋只觉脸膛微微一红,也许是见惯了义军的火器之烈,反倒是让他有了轻敌之心,那里想过那么多,反倒觉得打仗就是凭着火炮猛轰既可。现在看来,反倒是太过于妄自尊大了。
何为情报侦察?
左宗棠并不清楚,但他之所以会这么了解长沙,是因为他守过此城,当然他并没有说,而只是对莱纳斯,这位军校的洋教官说道。
“莱纳斯先生,既然策略已定!现在,这里就给您们了!”
在制定攻城策略时,左宗棠甚至都没有征求对方的意见,但是在实际进攻的时候,他反倒又当起了甩手掌柜,而这也正是他的聪明之处,因为他并不知道义军如何打仗!
“当然!”
接过指挥指挥权的莱纳斯并没有客气,而是直接把命令下达给他的学生,让他们去制定接下来的炮击计划,回归到本职之后,尽管是第一次实战,但梁裕秋、刘子伟等人反倒是显得轻车熟路,不过只是十几分钟,便制定了详细的炮击计划。
在近傍晚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妙高峰山腰处的炮兵阵地上的三十六门12磅野战炮,终于鸣响了,与此同时在山脚下的四门从舰上拆下的68磅炮以及六门24磅炮,亦开始鸣响,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大若斗笠的炮弹不时的落在小吴门东侧那段新建的城墙处,不过只是几炮功夫,那青砖崩飞露出了内部的夯土,那未经岁月沉降的夯土更是随着炮击变得越发的松散起来,随着炮击继续,土石更是不断的从城墙上塌陷下来,大有随时可能塌陷的可能。
“使用榴弹!”
从望远镜中注意到那一段城墙已经开始有塌陷的迹象,而城墙上的清军则不断的向缺口扔着石块,试图阻挡缺口的扩大,在炮兵阵地上的刘子伟立即大声喊道,现是时候把那些清军轰下城了。
在他的命令中,结束一轮炮击的炮弹们立即改用榴弹,尽管榴弹的威力并不大,可自高处打去的榴弹却总能准确的落在城墙上,在城墙上清军团勇的身边炸开,那些爆炸的炮弹在傍晚的城墙上炸出一团团红色的焰火,铸铁破片在空气中飞行着,撕碎企图阻挡它的躯体,一时间小吴门一带的城墙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模样。
就在城墙上的清军惨叫着试图躲避炮击的时候,突然,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那看似坚固的城墙却突然塌了下去,垮塌的城墙处数以万担的土石一直塌到护城河中,直接填平了护城河,并在河与城墙之间“搭”出了一个高达三四米的缓坡。
城墙塌了!
几乎是在城墙垮塌的瞬间,远处躲于民宅后方的步兵立即随着一声令下,吹响了冲锋号,此时已经没有了鼓点,没有了整齐划一的方队,有的只是急促的冲锋号和拼命的呐喊声和那似潮水般朝着长沙城涌去的队伍。
在步兵向炮兵轰开的缺口发出冲锋时,山上和山下的炮兵全部集中火力朝着城墙上炮击,以掩护步兵的进攻,就在第一批步兵冲进缺口的时候,后继的部队则用火枪向城头上射击,以掩护他们的进攻,在枪林弹雨下,城头上的清军完全没有能力阻挡他们的进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攻进长沙、攻上长沙城墙。至于城上的火炮、火枪更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城破了……”
在城破的瞬间,左宗棠轻声喃道一声,他从未曾怀疑过自己会夺下此城,但却从未曾想到,居然会如此之快!而义军的火器猛烈,同样远超过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