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旭成现存的记忆里，灵气复苏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确有过一段动荡时期。

灵气的出现使得个体实力急速膨胀，无数肆意妄为的邪修涌现。

原本人们赖以护身的现代化武器却莫名失去了作用。

出现了长达数月的混乱时期。

而在那之后，秩序重新建立，而后便是各种所谓的灵宝、神通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没人觉得奇怪，只感觉一切都无比合理，包括张旭成自己在内。

至少在几个月之前他的确是这般想法。

可或许是老年人就喜欢回忆吧。

在他终于彻底掌握了香火之气的诸多效果之后，张旭成下意识便想要回顾一番是否还有疏漏。

免得往后在教授传人或者自己使用时遭遇不测，被负面效果磨灭了自身的存在。

他年纪大了两脚一蹬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天人五衰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结局，到了如今这般岁数，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可如果因为自己的疏漏导致后来人因此乱了前路，甚至命丧当场。

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总之正是在这般回忆之中，他逐渐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似乎从灵气复苏的阶段开始，到彻底掌握香火之气中间的一段时间。

十多年的记忆之中，有诸多回忆的画面都太过生硬。

像是某种劣质的建模动画，只生硬的将记忆中的事情重新复现。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难免出现衰退。

可随着他对记忆的反复查阅，违和感变得越发明显。

像是灵气复苏最初的一段时间究竟是何种混乱的状态，他甚至每次回想起来都只有某种生硬的捧读，完全没有分号亲身经历的实感。

于此刻起，怀疑的种子种下。

越来越多的疑点被他察觉出来。

无论是玄学相关的内容飞速侵蚀认知，还是记忆中诸多模糊不清的片段。

他开始猜疑是有某种规则在暗中修改了人们的记忆。

又或者说，是修改了对某些事物的认知，将现实当作了对方的试验田！

即使本身并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可如果能够让所有人的认知中都出现它的身影。

那这种虚无的东西最终也会成为现实。

灵气如此，所谓的功法与灵宝亦然！

这种想法在他对香火之力的使用逐渐开发的过程中难以遏制的膨胀起来。

直到现在徐宽面对他提出了发自内心的质疑。

质疑灵气复苏，质疑灵力的存在到底是否是真实的。

他便向徐宽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些想法听起来显得像是某种阴谋论，也不像是我这种修了一辈子道的人会有的认知。

但徐老弟，这就是老道我所悟的真。

也就是对你那个问题做出的回答。

所谓的灵气复苏，只是一场面向所有人的、精致而又难以脱离的谎言。

不知道这个回答还能让你满意吗？”

张旭成微笑着看向徐宽，想要看看这个主动对灵气复苏提出质疑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这番言论会有何见解。

毕竟在此之前并没有人能够与他讨论这些问题。

在旁人看来，抱有这般想法存在的他们，恐怕才是异类中的异类吧！

徐宽看向自己对面盘坐着的老人，不由地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虽然两人所处的视角不同，对过往记忆与认知也有一定差别。

但张旭成关于灵气复苏，也就是异变的看法却与他颇为相似。

即使是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见到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认知尽数出现了改变。

也不可避免的会开始怀疑是否有更高位格的存在。

从未听闻过的衔尾蛇掌握着无数人研究而成的原初之力。

纠察所新的编制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无数民间组织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若是没有远超认知的外力干涉，如何能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但徐宽长久以来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事情。

因为这种思考毫无意义。

对于张旭成来说也是一样。

被圈养的羔羊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能如何？

且不提圈外那不知是敌是友的未知存在，圈内此刻还正在进行着混乱的厮杀。

是否能够在这场血腥的斗争之中存活都还没有定数，何必纠结那些遥远的“真”？

知晓自己的渺小，也不过让人徒增了几分对未知的恐惧。

对于他们未来的命运，或是抵死反抗，或是就此沉沦，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帮助。

所以...

“这就足够了。”

徐宽眼中没有犹豫，没有迷茫，而同样，也没有愤怒。

他有的只是平静。

“知晓天地宇宙之大是为了明确自身的渺小，从而保持一颗谦逊且上进的心。

想来老天师一直强调的修真目的也正在于此。

得出这样的结果，知晓自己未来仍旧有着漫长的道路要走。

这便是我对于这个问题的全部思考。

至于其他的，对于现在的你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得先在圈内的厮杀当中夺得魁首，竭尽所能将那些所谓的邪修残渣剔除。

在获得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才该去思考这些所谓的真。

才有余力真正做出自己的选择。

张旭成并未言语。

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徐宽的身影，脸上原本的笑意逐渐收敛。

反而是源自神魂的威压升起。

不同于先前在广场上的温和试探。

两人当时都默契的循序渐进，把控在一个尚且和谐的平衡之下。

现在这股威压才是真正的全力以赴。

宛如天地倾覆一般的强烈压迫感径直落在徐宽的神魂之中。

即使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也仍旧感觉无比的压抑、沉重。

此刻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叶孤舟，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晚独自面对那惊涛骇浪狂风骤雨。

不仅如此，内敛凝实的金光自张旭成周身涌出，而后又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狂妄！”

他此刻的气势仿佛端坐于云霄的漫天神佛，看向徐宽的眼神里充斥着冷漠。

仿佛二者之间的距离横着一整个次元！

现在的张旭成所展现出的威势，才真有一番千年道统天师的威严。

明黄色的流火迅速包裹周身，紧贴合自身的锁子大叶连环甲虚影显现。

可即使是在特效和心念二者的连环加持之下，那股威压仍旧让徐宽难以自如行动。

如果说自身的神君特效只是空有神相的话。

那现在身披金光的张旭成赫然就是神性完备的真正仙人在世！

即使徐宽在心中早就对对方的实力有着极高的预料，此时也不由地有些震惊。

单靠那所谓的香火之气就有这样的实力，龙虎山当代天师之名绝对是实至名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当年败给了尚未经历仪式淬炼的洛玉芊！

他隐藏实力如此之久，为的又究竟是什么？

张旭成接下来的这番话语，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不过区区二十多岁的小娃娃，怎么胆敢如此妄言。

修行不求真，只自甘于困守这天地囚笼之中。

如此没有上进，简直是浪费了这一身天赋。

倒还不如为老道所用，在这逆天而行的荆棘之路上更进一步。

为我大夏民众，乃至于世间万民谋求一条生路！”

张旭成缓缓起身走到徐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冰冷的仿佛不带有一丝温度。

身边的金光再度凝聚成手掌模样，但这一次并非是为了保护。

而是打算杀戮。

那手掌没有丝毫停滞，自头顶向着徐宽轰然盖下。

“等到彻底与你的神魂合二为一，执掌这副年轻而又强盛的躯体。

道爷我何愁大道不成！

纵使真有所谓天道，我亦可取而代之。”

他的面目逐渐狰狞，露出有些狂热地笑容。

“区区天师之位算什么，道爷我要做的是享人间万户香火，逍遥自在的真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