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战骁笑的很大声。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的，也故意这么表现的。

那血，的确是人血，也的确有毒，但却不是从展老爷子那个死去的手下身上提取的。纵然恨毒了展老爷子，顾战骁也不会再制造一个毒源，去祸害更多的人。

血里的毒，是顾战骁找了佟婳以前给的毒药，混杂而成的。

中毒之后身体会有不适反应。

尤其是五脏六腑之间，那种痛感，是无法抑制无法承受的，跟展老爷子下的毒极为相似。

人在恐惧的时候，很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

展老爷子亦然。

再加上现在展老爷子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浑身都痛，刺激的效果一定会更真实，效果也会更好。

瞒天过海，应该不难。

果然。

在顾战骁思量的瞬间，展老爷子已经痛的叫了起来。

他的嘴里，也抑制不住的吐了一口黑血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本就浑浊的眼神，瞬间更多了几分迷离。

“你……你居然真的……下毒……你……”

“我不能下毒吗？”

打断展老爷子的话，就像斩断他最后的希望一样，顾战骁冷哼。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我阴冷护短，睚眦必报。从你伤害婳婳，伤害我们的孩子，伤害褚易的时候开始，你就应该想过会有今日，你应该想到，会被我报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堂堂将军……”

“别拿我当将军，将军的光明磊落，那是给将士，给百姓的，不是给你的。好好享受吧，你亲手制造的毒……挺不错呢。”

话音落下，顾战骁转身就往外走，没有片刻的停留。

那样子，洒脱的仿佛一点都不奢望解药。

展老爷子慌了。

从未有过的慌，尤其是身体被毒一次次冲击后，尤其是五脏六腑疼痛欲裂，仿佛真的被啃噬噬咬之后，他更怕了。

他怕死。

他自己治出来的毒，毒性有多强他清楚，若是没有解药，他怕是活不到晚上。

他想活着，非常想活着。

“来人，来人……”

在顾战骁走后，坚持不到一刻钟，展老爷子就惊慌的叫人。彼时，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细若蚊蝇，气若游丝的声音，更让他心乱。

很快，柴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看守的人蒙着口鼻，距离他很远。

“喊什么喊？找死？”

“去找顾战骁，去……去找顾战骁，我有事跟他说。”

“我家将军在忙，没空搭理你，你给老子老实点，不然的话，受了皮肉之苦，可怪不得我。”

守卫说完，“砰”的一下就将门关上了。

外面顾战骁一直在等着。

守卫的反应，全都是顾战骁交代的，他出来，就到了顾战骁身边。顾战骁冲着他点点头，随即挥挥手，让他去一边等着。

顾战骁善于谋算人心。

压力给的不够，不把展老爷子推到绝境，真把他逼急了，这老东西指不定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来呢。

现在，中毒的是佟婳，受苦的也是佟婳。

顾战骁急需解药。

可是，他很清楚，他不能因为心急，就乱了方寸乱了阵脚。

要是一个不妨，中了展老爷子的圈套，佟婳可能会因此丧命，那是他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不能出一点错。

自然的，也就只能让姓展的，多受些苦了。

柴房里，展老爷子也没想到顾战骁的手下如此强势，那股完全不在意他的样子，不顾他死活的劲儿，让他更清楚，自己手上的筹码大约不多。一直和顾战骁硬刚下去，大不了顾战骁带着佟婳离开渝州城，不管不顾，而他要面对的却是死。

他和顾战骁之间，早已经失去了博弈的权利。

这一局他输了。

也或许，从在娘娘庙的暗道外遇上顾战骁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去叫顾战骁，我有秘密要告诉他，我可以告诉他，我安排下毒的人都藏在哪，什么时间会动手。我可以告诉他解毒的方子，去，快速给我找顾战骁，去找顾战骁，啊……”

展老爷子痛的厉害。

一句话，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不过，顾战骁他们都听到了。

手下人闻声，定定的看着顾战骁。

“将军，要去……”

顾战骁摇头。

他又瞟了一眼柴房门，随即往前面客栈的方向走，边走他边交代。

“给我盯紧了这个老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给他施加些压力，让他心里乱一乱。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

“是。”

手下人应声，得了回应，顾战骁直接回了前边客房。

佟婳的房间已经被封了，大门紧关着。

原本，陆子川是要留在房里，照顾佟婳的，可是佟婳把他赶回了小药房。她自己就是郎中，自己身体什么状况，她心里有数，趁着时候还早，状况还不明显，她把陆子川赶出去，也算是一种保护。

她不想因为自己，再拖累了陆子川。

“婳婳……”

门外，顾战骁低声唤着佟婳的名字。

床上躺着的佟婳听到动静，缓缓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她就到了门口的位置。身子还虚，她索性拿了垫子，直接坐在地上，依靠着门。

她知道，顾战骁就在外面，离的这么近，她安心。

佟婳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在呢。”

清浅的声音，只一声，就足以勾动顾战骁的心弦。

他稍稍蹲下身子，手放在门上，明明还隔着门，可他却像是能抚摸到佟婳似的，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的，脸上也满是温柔。

“婳婳，我就在外面，你还好吗？”

“我没事。”

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更稳一些，之后佟婳缓缓继续。

“就是有些累到了，已经喝过了安胎药，暂时没什么问题。虽说有些中毒的迹象，但也还不明显，我一早就发现了抑制毒发的方子，能减缓毒发的，只是我怀着身孕，暂时还不宜用那药。”

怕顾战骁担心，交代了情况，佟婳便转了话锋。

她轻笑着安抚顾战骁。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和陆子川商量过，要调整方子换药材了。虽说还没有个具体的方案来，但大致方向已经有了，陆子川已经在去找药试验了，也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呢。”

佟婳的安抚，顾战骁心知肚明。

他眼睛不自觉的发红。

瘫坐在地上，依靠着房门，顾战骁眼里也氤出了一片雾气，他努力控制着，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

佟婳已经够累够苦了，他不想再让佟婳担心。

“我知道。”

顾战骁低喃，声音缓缓。

“婳婳你医术最好，最厉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好的……”